一天。
两天……
顾行舟做了个长长的梦。
梦里的他,被一头黑猪妖追着,他只能不断的跑,跑……
姐姐从天而降,以瘦弱的身躯赶跑了黑猪妖,他想去牵姐姐的手,告诉她,自己从来没怨过她,甚至自始至终自己都喜欢她这个姐姐。
然而姐姐并没有回头,那瘦小的身躯坚定的朝着黑暗中走去。
“姐,姐……”
顾行舟大喊,可姐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一直都没回头。
……
顾行舟幽幽转醒,朦胧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他静静地打量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病床前的沙发上,眼中忽然闪过欣喜、惊讶之色。
“姐……”
兴许是喉咙干涸的原因,他的声音显得生硬且艰难,可即便如此,顾行舟脸上还是泛起了笑容。
即便那么多年不见了,顾行舟还是第一眼认出了顾云歌。
这么多年来,姐姐身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憔悴了许多。
顾行舟的声音虽然微弱,可睡梦中的顾云歌还是被喊醒了,她睁开眼,目光和顾行舟对上,倏地……
眼泪夺眶而出。
“小舟……”
顾云歌离开沙发,蹲在病床前,喜极而泣:“小舟,你终于醒了!”
“姐,你哭了!”
顾行舟伸着手,颤颤巍巍的帮顾云歌拭去眼泪。
顾云歌缩了缩鼻子,用衣袖擦干眼泪,道:“你先别动,我先给你喊医生!”
说着,她帮顾行舟掖了掖被角,随后起身走向病房外。
顾行舟看着姐姐离去的背影,嘴角挂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印象里的姐姐从来不哭,即便父母离世那一次,也没见姐姐哭过,兴许是没在他面前。
记得最深刻那一次,还是十四岁那年,父母还有二哥出差回来的途中遭遇车祸,一次车祸导致他的家支离破碎。
犹记得那会,他蹲在医院门口,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猫,顾云歌出现在他面前,她伸手想要抚平少年紧锁的眉头。
顾行舟带着怨恨的眸子看向顾云歌,忽的一拳打在了顾云歌的脸上。
事实上,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初他在怨恨什么。
被一拳打蒙了的顾云歌,似乎也因为这一拳,把顾云歌心底积压的情绪都给打出来了,姐弟俩在医院门口打了一架。
一向端庄得体、优雅大方的姐姐,让他给扯的头发凌乱。
他自己也青一块,紫一块。
姐弟那一架打完后,顾云歌丢给顾行舟一瓶药水,就自顾着整理头发,也是那一架之后,姐弟二人之间的隔阂稍稍消解。
直到后来,顾云歌回家看望他的次数逐渐多了起来,一直到他十八岁那年离开家。
事实上,对于这个姐姐,他心里很是复杂,二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姐姐大他十二岁,中间还有个哥哥,是和姐姐同父同母。
姐姐和二哥的亲生母亲离世后,父亲才娶了顾行舟他妈,顾行舟小的时候,几乎是姐姐背着长大。
这在农村极为常见。
姐姐从小带着他,却也欺负他,会抢他的小糖果和小饼干,经常惹得顾行舟哇哇大哭,随后父亲又跑出来收拾大姐。
大姐觉得父亲偏心。
有一年姐姐贪玩儿,没看住顾行舟,结果顾行舟掉河里去差点淹死,父亲狠狠的打了姐姐一顿,就连顾行舟看了都心疼。
从那次之后,姐姐变得沉默寡言,和父亲也开始不说话,一直到爷爷看不下去,才带着这个大孙女一起过。
从那之后,姐弟就开始陌生了许多。
回想往日的一切,既温馨又难过,可顾行舟却从来没怪过这个姐姐,甚至……很心疼。
直到顾云歌带着医生进来,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配合医生检查过后,又叮嘱了几句,顾云歌这才看向顾行舟,问:“还疼吗?”
顾行舟微微摇头,“姐,许墨他……怎么样?”
“人没了!”顾云歌微微摇头,轻声道:“医生去了的时候,发现他已经……”
“小舟,你也别太难过!”
顾行舟听闻,只是木然的躺着,眼角的泪水打湿了枕头。
“姐,你知道吗?是他把我推下车的,要不然我恐怕也……”
想到许墨半个身子挂在破碎的车子上,顾行舟有些难以自已哽咽着,虽然许墨和他说,他活不了太久,虽然二人最后一次谈话,他多有斥责。
可许墨对他,却从来没有亏欠。
他很难想象,如果他那时候也在车上,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毕竟迎面相撞,自己的车都碎裂开来。
顾云歌抿着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虽然她只在乎顾行舟的命,可许墨的的确确救了她弟弟一命。
安慰也好,补偿也罢,说出口的仿佛都少了那么些意思。
顾云歌看着无声哭泣的顾行舟,只能默默的拿起纸巾,帮他擦拭着眼泪,嘴上轻轻说道:“前两天他的夫人抽空来看了你一眼,你要是想报答他们,就尽快好起来!”
“你才做完手术,切忌大喜大悲……”
“姐,我想去看看他!”
“不行!”
顾云歌断然否决道:“你现在刚醒来,身体还虚,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过两天情况好些,姐答应你,让你去送他最后一程!”
“你刚醒来,还是少说些话,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晚些还有人会过来问询一下当时车祸的情况,你先休息吧!”
顾行舟没有执拗,只是侧过脸去。
顾云歌幽幽一叹,最后只能无奈的转身离开。
……
顾行舟醒来的消息,医生那边也通知了江揽月。
江揽月带着江家人匆匆赶到医院,下车前,江揽月看着江母,叮嘱道:“妈,这次我喊你们是来看我老公的,我不管你心里想什么,一会注意管住你的嘴。”
这些天发生的事不少,完全打乱了江揽月内心的平静。
甚至于她觉得,这短短七八天的时间,发生的事情比之以往一年还多一些。
尤其是顾行舟生命垂危,她也想明白很多事,对自己这口没遮拦的母亲,也没有从前的那么客气。
江母听到女儿的话,脸上顿时就有了怒气:“怎么?我身为岳母,纡尊降贵来看他,他还……”
“妈,你可别忘了,我老公的律师正密锣紧鼓的准备和你打官司……”
“嘎……”
江母顿感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