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好一会儿后,二盼带着天津范、郑恩东和几个工长出去吃饭。
我把虾米也一块打发走了,一来是想透过他的嘴巴让二盼了解一下今天冉文秀的事情,二来则是我想冷静的思考一下。
不论是瓶底子还是虾米,他们说的其实都特别对,我费劲巴拉的演戏,目的就是想要通过冉文秀给赖老八施加压力,好让老毕得以轻判,可结果几乎马上达成,我却不知道为啥总也高兴不起来。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一遍又一遍回放冉文秀退给我钱的画面,还有她接电话时候的悲凉语气。
“妈的!”
越想越烦躁,我抬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好的不纯粹,坏的又不够彻底!
总是把无能归咎于命,把失利怪罪于运,说的大概就是我这类人。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管好特么你自己”
就在我又恼火又无力的时候,一道人影哼着小曲从外面晃晃悠悠走了进来。
“咦老板?”
我下意识转过去脑袋,见到竟是大华子,他笑盈盈的朝我挥手打了声招呼。
“你这是”
看他穿了一身崭新的运动装,头发也理成了精神的板寸,我狐疑的眨巴两下眼睛。
“嘿嘿,出去嗨皮了一下,你还别说老板,咱这片足疗店的老妹儿质量真挺高的,价格还不贵,我说排队人儿咋那么多呢,嘿嘿。”
大华子一屁股坐在我旁边的石墩子上,兴冲冲道:“老板,真谢谢你啊,光总给我安排的活儿忒轻松,就负责蹬三轮中午给工人们送送饭,完事他看我没换洗衣裳,还给我预支了五百块钱。”
“结果你把钱全搞那事儿了?快擦擦吧。”
我指了指他脖子上几个醒目的口红印示意。
“嘿,玩的太尽兴啦。”
大华子脸不红、气不喘的直接拿袖口抹擦几下。
“玩归玩,注意点身体,你这岁数也不小了,攒点钱是老正经。”
我闲扯似的说道。
“攒那玩意儿干鸡毛,我这人就活个随性,已经上对不起二老了,不能再下对不起老二,管他三七二十一,吃饱喝足就槽批!”
大华子无所谓的耸了耸双肩。
“你这思维方式牛批!”
我无语的翘起大拇指。
“别提我啦,就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倒是老板你,好像有什么烦心事啊?两片眉头皱的都快连一起了?我帮你分析分析?”
大华子自来熟似的抓起我放在石桌上的烟盒,取出一支叼在嘴里。
“其实也没啥,自我矛盾罢了。”
对于老毕这个搞怪又很鸡贼的远房亲戚,我并不是太理解,所以也不想把心里头的东西胡乱分享。
“你不说我也知道,因为我老外甥小毕吧,今天我听光哥他们说了,他因为打架被抓进去,搞不好还会判刑,是不是?”
大华子“吧嗒吧嗒”裹了几口烟嘴道:“我跟你说哈老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可能命里就带着这一劫呢,如果不进去的话,在外头不定还得吃什么大亏,你要是怕跟他家里人不好交代,大不了我陪你一块去一趟,我管他妈叫姐,关系邦邦得!”
“叮铃铃”
他正说话时候,田强的号码就打进了我的手机。
“喂强哥”
我朝他比划了个“嘘”的手势,赶忙接了起来。
“八点多钟时候,你来趟市局,按照流程没有经过体检,是不能被直接送拘留所的,我抓了办案人一个茬子,正好也给你们争取了十来分钟时间,有什么想说的,你趁这个机会跟他聊聊。”
田强压低声音说道。
“啥?老毕已经被送去拘留了?”
我瞬间提高调门。
这两天大案组不允许探访,我一直都以为老毕还在大案组里关着。
“这起案子背后有彭家父子在盯着,怎么操作都属正常,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哭着求着巴结呢,他们都不需要说任何话,就有奴才去执行,行啦!你早点过来,我怕万一有什么变动。”
田强叹了口气。
“啥玩意儿?我老外已经被拘啦!”
刚刚挂断电话,大华子就神情激动的蹿了起来。
“不好意”
“我能跟你一块去看看他么?好歹管我叫声老舅,而且给我整的特别尴尬,好像我克他似的,我刚一来,他马上进去”
不等我说完,大华子又道。
“嗯行。”
思索片刻,我点头应承下来。
“这特么的”
“叫啥事啊”
大华子像是踩在火炕上似的,陀螺般来回踱着步子,夹着烟卷的手指在裤兜上蹭了蹭,指腹的老茧刮过烟纸发出沙沙的响。
“我会想办法让他尽早出来的,不过近期还真得麻烦你陪我一块去趟他家里。”
我吸溜两下鼻子打包票。
“草特么得,他没整完的混蛋,我替他整!这帮狗娘养的,真欺负咱家没有人是吧!”
猛然间,他停下脚步,眯着眼使劲吸完最后一口烟。
烟头上的红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紧跟着他手指向内一翻,烟头“滋啦”一声陷进大拇指的皮肉中,食指随即压上去用力碾压几下,直至将烟蒂碾成黑泥状的碎渣。他才他甩了甩手,黑渣簌簌落在地上。
拿手指头灭烟?
我愕然的睁大眼睛。
此时他的拇指和食指处新烫的伤痕在暮色里泛着淡红,我注意到两个指尖遍布早已愈合旧疤,显然这样的事情,他并不是头一次。
最夸张的是他整个过程中甚至没皱一下眉,全程表情平静,就仿佛没有痛感似的。
“习惯了,嘿嘿”
注意到我的目光,大华子连忙将双手在裤子上胡乱蹭了几下。
“走吧,你先上门口找台车,我回屋拿点东西。”
我没有多问任何,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出声。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只要不祸及自己,旁人就没有任何资格窥探。
回到屋里,我先从客厅的电视机底下取出一张存款折,这里头是我们这帮人的一部分共同财产。
迟疑片刻后,又找出来前几天李廷让他秘书转送我的关于民心大厦整个二层的租赁合同,将二者小心翼翼的塞进手提包里后才拔腿出门。
“拿好了!”
出去后,大华子已经叫好了出租车,我直接将手提包递给他。
“这啥呀?”
大华子不解的发问,但很守规矩,并没有拽开拉链查看。
“命!”
我沉声接茬。
“那你把心放肚子里吧,我挂了都指定不带弄丢的。”
见我表情严肃,大华子当即将手提包紧紧抱在了怀里。
不多会儿,车子将我们市局门外。
离老远我就看到“文秀耗材店”门前,停了两台载满各式办公器材的小货车,而冉文秀正捧着手机蹲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不停解释着什么。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贴在斑驳的砖墙上。
她低垂着脑袋,肩膀微微蜷缩,寂寥又无助。
“怎么了老板?认识那娘们啊?长得也不咋地。”
大华子捋着我的目光也瞄了一眼。
“没什么,先看完老毕再说吧。”
我晃了晃脑袋,又看了看被他抱在怀里的手提包,疲惫的长叹一口老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