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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0章 消失的大东

    这天晚上我也不记得跟弟兄们究竟喝了多少,只记得酒瓶碰撞声混着嘶吼的划拳声,把屋顶都要掀翻。

    “叮铃铃”

    当被清早的电话铃声惊醒时,晨光透过蒙着油垢的窗户斜射进来,我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

    厅堂里凌乱一片,十多个兄弟横七竖八瘫在地上,有的抱着酒瓶呼呼大睡,涎水在破旧的沙发上晕开深色痕迹,有的相互抱成一团,呼噜声打的震天。

    二盼四仰八叉躺在茶几旁,西装裤不知何时被扯开了拉链,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剩的鸭头;老毕仰面朝天躺在角落里,酒气熏天的嘴里含糊嘟囔着梦话,大华子送他的护身符缠在手腕上,随着微微起伏的胸口晃悠,脚边滚落的烟灰缸里,烟头还在冒着星星点点的余烬。

    “叮铃铃”

    宿醉的头痛如钝锤敲击太阳穴,我喉咙干得像塞了团棉花,眼皮仿佛坠着千斤重,我正寻思着找点水喝时候,兜里的手机铃声再次聒噪的响了起来。

    “谁呀!”

    我不耐烦的接起,沙哑的喉咙里还带着未消的酒气。

    “樊龙,你打砸尊爵ktv我能理解,毕竟江湖事江湖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冷得像冰,但却字字清晰地砸进我的耳膜里:“但从昨晚到现在绑着大东不放,又是几个意思?有啥想法咱们可以说道说道,昨晚我就给你打过好几通电话,你都没接!”

    这熟悉的声线如同一盆冷水将我兜头浇下,瞬间驱散了我残存的醉意。

    竟然是李涛,那个在黑白两道间游走,号称崇市“无冕之王”的狠角色。

    我攥着手机的掌心渗出冷汗,黏腻的触感蹭得按键发滑。

    尽管我心里头有些许畏惧,可是故意扯高声调,冷笑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蔑:“涛哥这是没睡醒还是起幻觉了?我啥时候绑过大东?他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留他能下金蛋还是咋地?我费那穷劲图点啥啊?”

    “行!”

    电话那头的李涛沉默几秒,什么都没说,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不远处,老毕蓬头垢面地昂起脑袋,浑浊的眼珠半睁不睁嘟囔:“谁啊龙哥?”

    “没事,骚扰电话。”

    我晃了晃脑袋回应。

    他“哦”了一声,肥厚的嘴唇撇成歪歪扭扭的弧度,下巴上的胡茬随着呼吸微微颤动,脑袋“咚”地砸回油腻的沙发,转眼又扯起震耳欲聋的鼾声,嘴角溢出的涎水顺着皱纹流进衣领。

    老毕的呼噜声澎湃至极,在死寂的清晨格外刺耳。

    我瞪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水渍陷入思索,李涛的话绝非空穴来风,也就是说大东那家伙昨晚到现在都还没有归队。

    可如果真是在尊爵ktv出了事,以老毕的暴脾气,早该拍着桌子嚷得满院皆知;二盼那碎嘴子,喝酒时更会添油加醋当笑料说。

    我抓起桌上皱巴巴的烟盒,打火机点燃的瞬间,我慌忙拿出手机翻找“郑恩东”的号码。

    “叮铃铃”

    刚才的那串号码先一步又在我手机屏幕上跳跃,蓝光映得我后颈发凉,我猛地按下接听键,喉间挤出带刺的质问:“没完了呀,涛哥?”

    “樊龙,你他妈真是好样的啊!”

    李涛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混着电流声格外刺耳。

    不等我开口,听筒里传来“嘟”的忙音,狗日的又挂断了。

    我盯着黑下去的屏幕,烟卷在指间明明灭灭,烫到指尖才惊觉烟灰已经积了半寸长。

    “什么他妈好样的?你要给我颁奖状是咋地!”

    我对着空气咒骂,可胸腔里翻涌的不安,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叮铃铃”

    五秒钟不到,手机再次在我掌心里震动,刺耳的铃声划破死寂。

    看到屏幕上“李廷”两个字时,我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瞬间压下所有戾气:“喂,李叔!”

    “大案组停尸房。”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挂一丝温度,也没半句多余寒暄:“我在这等你。”

    我僵在原地,烟卷从指缝滑落,烫得脚背猛地一缩。

    “停尸房”三个字在我脑海里炸开,眼前突然闪过大东那壮实如牛的模样,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黏得衬衫死死贴在皮肤上。

    你可千万别特么出事昂!

    我心底不停朝着满天神佛祷告。

    一个多小时后,光哥开车载着我抵挡大案组的停尸房。

    由于实在找不到地方,我只得把一直在“民心大厦”监工的光哥给喊过来。

    这地方距离市区挺远的,像是厂房车间之类改装的,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歪歪斜斜,几扇破窗像空洞的眼眶,无声诉说着陈旧与阴森,得亏有光哥带路,如果光凭我自己起码得磨蹭到下午去!

    十多辆私家车随意停靠在周边,李涛、彭飞站在人群中央,身后二三十号年轻小伙垂着头,面色凝重。

    他们交头接耳的低语声被呼啸的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偶尔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和叹息,为这死寂的氛围更添几分悲凉,屋檐下悬挂的铁牌在风中摇晃“大案组停尸房”几个字在风中晃晃荡荡。

    “操你妈的杀人偿命!”

    “就是这狗日的樊龙干的!”

    “给大东哥报仇”

    我刚将车门推开半道缝,混杂着咒骂的声浪便扑面而来。

    李涛身后那二十来个年轻小伙红着眼眶扑来,咆哮声震天,前排的两个家伙更是直接薅住我衣领,唾沫星子喷在脸上,仿佛要把我给生生撕碎一般。

    裹着军大衣的光哥见状,直接踹开车门,拽出把半米多长的铁榔头,一手扒拉开薅扯我的两人,另外一手指向其他人怒喝:“单打独斗,老子奉陪。想要群殴,有种他妈等我打电话摇人!”

    “摇什么人?摇人?还嫌乱子不够大吗?”

    话音如冰锥刺破混乱,李廷裹着黑色长款风衣从停尸房里跨步而出,金属的徽章在胸前泛着冷光。

    他肩膀的另外一侧是耷拉着脑袋的彭海涛,不知道是装得还是真情流露,此刻这老狗一对眸子红得像浸过血,手指捏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不住地抹着眼角,鼻涕混着雨水淌到下巴,灰色的行政夹克上沾着大片水渍,也分不清是泪是雨。

    两人走过时,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死寂,那群躁动的年轻人瞬间噤声,只余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在冷雨中回荡。

    “樊龙啊,我一直都知道你们和李涛之间关系不睦,但作为长辈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平常小打小闹我可什么话都没说过吧?怎么还能发展到要人小命的地步?大东是我干儿子,今年才二十四,连对象都还没有呢,就这么就这么”

    彭海涛的手指死死攥着那团早已湿透的卫生纸,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纸巾被揉搓得几乎要碎成纤维。

    浑浊的泪水顺着他布满老年斑的脸颊蜿蜒而下,在皱纹沟壑里汇聚成细流,滴落在夹克衫的前襟上,他佝偻的脊背剧烈起伏,每一声抽噎都带着破风般沙哑,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候,话语已经破碎成不成调的呜咽。

    “少他妈在这演苦情戏!管他是你干儿子还是私生子,空口白牙就想往人头上扣屎盆子?!证据呢?拿不出证据,在这嚎丧给谁看?当我们全是吓大的啊?”

    光哥猛然将铁榔头狠狠杵在地上,金属与水泥地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飞溅的碎石擦着彭海涛的裤脚掠过,他裹着军大衣的身躯微微前倾,脖颈处青色纹身随着急促的呼吸蠕动,目光如刀剜向对方。

    “你他妈跟谁说话呢!”

    不远处的彭飞闻声,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食指几乎戳到光哥鼻子尖上。

    “就特么跟你呢,咋滴吧!”

    光哥一巴掌摆开对方的手指头,猛地将铁榔头扛上肩头,恶狠狠道:“想比划两下,老子随时接招!”

    “够了!”

    李廷突然厉声喝止,黑色长风衣被风掀起猎猎作响,他跨步挡在两人中间,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吵能吵出个结果?樊龙,你先跟我进去。”

    说罢转身就走,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脆响,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节奏。

    停尸房内惨白的冷光灯嗡嗡作响,福尔马林的刺鼻气味混着血腥味钻入鼻腔,令人胃部翻涌。

    一名管理人员戴着乳胶手套,“呲啦”一声拽开冰棺,金属滑轨摩擦的声响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大东面色如纸,毫无生气的躯体静静地躺在泛着寒气的金属板上,青紫的尸斑爬满脖颈,嘴角还凝固着一道暗红血痕。

    李廷抽了口气,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道:“法医说他生前遭受持续性暴力伤害。”

    说话间,李廷指了指冰棺又道:“他左侧第四至第十根肋骨呈粉碎性骨折,手法粗暴,应该是钝器反复击打所致,双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及小指全部骨折,折断方向杂乱,明显是被逐个掰断!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顿了顿,接着掀开覆盖在大东身上的白布,我愕然的发现,大东左腿膝盖处血肉模糊,本该隆起的膝盖骨不翼而飞,只剩下扭曲的断骨和翻卷的皮肉。

    冷气裹挟着腐臭直灌鼻腔,我的胃里突然泛起一阵尖锐的抽搐,喉间腥甜翻涌,我踉跄着撞开停尸房铁门,还未跑出去三步,双腿便像被抽去筋骨般发软,整个人跌跪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

    “呕”

    胆汁混着昨夜残留的酒气直冲咽喉,肠胃如绞肉机般剧烈翻搅,酸臭的呕吐物倾泻而出,溅在沾着泥点的裤脚,眼前天旋地转间,大东破碎的膝盖骨模样仍在我脑海中不停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