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吊灯散发出柔和暖黄的光,却明晰地照在她的手臂上,让皮肤上的疤痕一览无余。
感受到谢淮川的僵硬,头脑发昏的夏稚骤然回神,她看清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臂上,瞳孔骤然一缩,迅速放下自己的长袖,遮住疤痕,抬手毫不犹豫地扇了他一巴掌,又伸脚把他踹开,自己站到地上。
谢淮川没有反抗,手肘撑地,后背靠在沙发上,抬眼看他,眼神清凌。
夏稚眼神冰冷,像是溢满碎冰的冷湖,蹲下身来,用手掌用力拍拍他的脸,漠然开口:“你也不过如此。”
语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谢淮川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撑地站起身,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想起刚才看见的伤痕。
伤口边缘整齐,看起来是用刀片这种锐器割破皮肤留下的伤口,有的伤疤接近皮肤的颜色,但有的伤疤还是朱红色,感觉刚开始愈合。
自残吗?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
怪不得每次见她,她都穿着长袖,原来是遮掩自己身上的疤。
谢淮川忽然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他哪里来得闲心管别人经历什么,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脱离她们的控制。
他回到了夏稚给他安排的公寓,不出意外地空无一人。
接下来的几天,夏稚都没有出现,似乎是彻底厌烦了他。
直到时间来到最后一天,谢淮川才彻底松了口气,他将夏稚买给他的所有东西打包扔在衣柜里,一身轻松地走下楼。
一辆张扬的法拉利停在一旁,夏稚正靠着车门,闻声看向他。
她穿了一件高领黑色毛衣,面无表情看过来的时候,竟让人不由一阵胆颤。
谢淮川皱皱眉,走了过去。
夏稚扬起一个甜笑,却像是浮在表面的扭曲面具:“这么着急走,我真的伤心了……”
谢淮川平静地看着她,道:“不想笑,就不用笑了。”
一阵静默,夏稚收起了脸上的笑,打开车门,道:“上车,我送你。”
他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发动,一阵风驰电掣。
夏稚眼睛看着前方,忽然出声:“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疤痕的人,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谢淮川对她的威胁无动于衷,只是道:“我不会说出去。”
夏稚轻笑了一声:“不装了?”
她似是想起什么,忍不住笑个不停:“你别说,那天晚上我还真的被你骗过去了,怪不得把宋瑾禾迷得神魂颠倒……”
谢淮川没有出声,只是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她却没在意,自顾自道:“我是真的好奇,你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凭什么敢逃婚,又哪里来的胆子拒绝我。”
夏稚握着方向盘的指尖泛白,声音却无波无澜,平静道:“明明只要妥协一下,就可以享受你这辈子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为什么非要坚持?”
“只要我妥协一步,就会痛苦一辈子。”
谢淮川淡淡出声,却透着勒石铸铁般的坚定。
夏稚骤然失了声,她眨了眨眼,喃喃道:“你说得对……”
“谢淮川,我真的羡慕你……”
谢淮川眼神微动,转过头看她,张了张口,却还是没问出声。
车内陷入一片寂静,直到车子停在了宋瑾禾的别墅外面。
夏稚转头,已然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不经意显露的脆弱都是他的幻觉,出声问他:“你什么时候和她离婚?”
谢淮川毫不犹豫:“今天。”
夏稚唇角翘起,笑得可爱:“那我可以追你吗?”
“不可以。”他果断拒绝。
夏稚瘪瘪嘴,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他,道:“我可不会轻易地放手哦……”
谢淮川眉心一跳,烦躁地下车。
“喂!”夏稚忽然出声喊他。
谢淮川头也没回,却感觉到什么东西被人冲着他扔过来。
他转身抬手一接,发现是她开着的那辆法拉利的车钥匙。
夏稚从车上下来,冲他扬眉,笑眼弯成月牙:“说好的,给你了。”
语罢,她转身离开,单薄的背影消失在路口。
谢淮川垂首看了看手里的钥匙,转身放到了车顶上。
他不想再和她产生任何关联。
谢淮川拿着公文包,进了别墅,敲了敲门。
很快就有人从里面开了门。
宋瑾禾穿着深灰色羊毛衫,周身的气势收敛,面色平静,甚至有些温和,她问:“为什么敲门,没有钥匙吗?”
谢淮川神色冷淡:“我已经把钥匙还给你了。”
说完,他不管宋瑾禾已经难看的脸色,开门见山道:“我们现在就去办理离婚登记,之后我就离开。”
说着,他在包里拿出一系列早已准备好的文件。
宋瑾禾垂在身侧的指尖已经深深陷入掌心,她强压下怒火,侧开身:“先进来,我们吃顿饭再说……”
谢淮川的态度却异常坚决:“现在就去。”
宋瑾禾忍无可忍,伸手攥住他的衣领,眸色冷炽:“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谢淮川直视着她的眼睛:“是。”
似是被他疏冷的眼神烫到,宋瑾禾霎时松开了手,盯着他半晌,才道:“好。”
——
几个小时后,二人在婚姻登记处拿到了离婚证。
谢淮川走出登记处的大门,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感觉心口蓦然出现一个大洞,风呼呼地往里灌,耳边似乎能听到空寂的回响。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互相折磨,不如及时止损,一刀两断。
谢淮川眸色微黯,轻轻叹了口气。
时间总会治愈一切,如今他也终于可以开启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他回过头,看向落后半步的宋瑾禾。
她垂眸看着手中紧紧捏着的离婚证,眉眼空白,似乎有些茫然,眼角还泛着薄红。
谢淮川出声打破了沉寂的气氛:“我们就……这样吧。”
宋瑾禾抬头,扯了扯唇角:“吃顿散伙饭再分开吧。”
谢淮川犹豫片刻,抬眼却猛然撞进她的眸中。
素来黑沉不见底的眼神不知何时覆了一层水汽,在阳光的映射下折出星星点点的碎光。
希冀,祈求,还有清晰可见的难过。
谢淮川心尖控制不住地一颤,他转过头,哑声道:“好,吃完饭,我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