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他早就知道了
娄天钦由远而近,气度优雅倨贵,可能是在家放松的缘故,他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慵懒气息。
来到娄韶华面前,娄天钦抿了一下薄唇,露出一抹礼节性的微笑:“姑妈,您怎么过来了。”
他几乎忘记了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这也不能怪他。
在娄天钦的成长过程中,除了娄杰锋跟罗艳荣之外,几乎没有娄家一丁点的记忆。
虽然罗艳荣一遍遍的告诉他,是因为爷爷不喜欢她这个儿媳妇,所以才会对他这个孙子有偏见。但是随着年龄的成长,有些东西不需要说出来,光是看也能看的明白。娄韶华对自己这个儿子倒是十分满意,她在电视上偶尔看见他的身影,虽然不能相认,但是心里却很满足。
“天钦,坐。”娄韶华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娄天钦拎起裤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看来姑妈是有事?”
娄韶华放下茶杯,兀自勾了勾笑:“确实有点事儿想跟你说一下。”
娄天钦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天钦,姑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个真相。”娄韶华看了看他,奇怪,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平静?他一点都不好奇,那个真相是什么吗?
“其实,罗艳荣并非你的生母,娄杰锋……也不是你的亲爸爸。”
娄天钦搁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拢了一下,良久之后,他淡淡道:“原来是这件事啊。”
娄韶华瞬间瞪大了眼眸:“怎么?你早就知道了?”
不可能,罗艳荣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难道是娄杰锋?那晚他们夫妇二人反应那么激烈,看起来也不像。
娄天钦温和疏离的笑了一下:“我确实早就知道了。”
大概是四五年前,罗艳荣做胃癌手术的时候,医生照例给她抽血化验。
那份报告他看过之后就知道了。
因为从血型数据来判断,他跟罗艳荣根本不可能是母子。
但那又怎样呢?
娄韶华呆滞了数秒后,不禁紧张起来:“既然如此,你晓得谁是你的亲妈吗?”
娄天钦双手交叉在胸前,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谁是亲妈,这种事对我来说重要吗?”“当然重要。”娄韶华煽动着鼻翼:“天钦……”
妇人泫然欲泣的脸庞倒映在他黢黑的眼眸里,周围安静到令人窒息,就连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声音。
从娄韶华的角度来看,可以看见他脸部的线条,此刻冷峻凌厉。
“对不起天钦,姑姑……姑姑有苦衷的。”娄韶华第一次对人低头,没想到对象会是他。
当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那个男人痴迷,以至于后半生都不得安宁。
娄韶华溢出一抹苦涩,不光从前痴迷,现在也一样痴迷。
若非余情未了,她又怎么会把这件并不怎么光彩的事提出来呢?
“你的亲生父亲被查出了癌症,医生说他没多少天了,我想你能在死之前,过去看他一眼,哪怕……”
“姑妈,这跟我有关系吗?”娄天钦冰冷的打断她。
娄韶华目光一缩,有些底气不足:“可……可你是他的……”
回忆从前种种,娄韶华心里无限苦涩,她的父亲是个老古板,对名声看的比命都重要,他绝对不允许家族里的人背负一丁点污点。
当初娄杰锋坚持要娶罗艳荣进门,跟老太爷闹的不可开交,父子两人整整大半年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后来看儿子态度实在强硬,老太爷这才松了口。
这些娄韶华全都看在眼里,因为她当时也深深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的人,那个男人比她大了二十多岁不说,成就方面也不太如意,跟娄家比起来,对方渺小的如同尘埃一样。
为了能够跟他在一起,娄韶华决定铤而走险,之前娄杰锋跟罗艳荣开了一个好头,让她以为,只要足够硬气,就能攻破老太爷这座堡垒。
可谁想到,孩子生下来以后,她不光没有得到父亲的谅解,还差点被驱逐出去,与此同时,她心爱的男人又被派去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方,那里到处都是战争,生命根本得不到保障。
娄韶华胆怯了,她怕自己不光失去爱人,还可能一并失去家族的庇护。
因为父亲撂下过一句话,只要你敢对外面宣称有个孩子,从今以后就不再是娄家的女儿。
各种压力之下,娄韶华只好忍痛把孩子过继给弟弟,弟媳。以此保全自己当下的风光。
“姑姑,天色不早了,我安排司机送你回去。”娄天钦站起来,语气虽然恭敬,但是态度却让娄韶华感到一阵心凉。
这里毕竟是天水山庄,娄天钦的地盘,她没有抚养过他,甚至连感情羁绊都谈不上,娄天钦能够这样对她,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
娄韶华深吸了一口气:“天钦……”
话还没说完,二楼就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娄天钦跟娄韶华闻声看过去,就见姜小米盯着一头的泡沫风风火火的冲下来,衣服穿得也是不伦不类,上半身是男士衬衫,下半身是牛仔裤,肩膀上还搭着一条浴巾。
娄天钦目光一缩:“你干什么去?”
姜小米气喘吁吁的朝他摆手:“有事,我有事。”
因为太过紧急,她一下子忘记该喊娄韶华什么了,敷衍的点了点头,就跟疯子一样的冲了出去。
娄天钦抿了下薄唇:“我先去看下,余妈会帮你安排好司机送您回去。”
说完,娄天钦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夜深露重,一场雨过后,仅存的那点余温也被凉意所取代,夜晚出行的人,几乎都穿上厚外套。
姜小米却仅穿了一件衬衫,头上随意包裹着浴巾,露在外头的发丝还在滴水。
“怎么了?”上了车,娄天钦立刻把空调温度开到最大。
姜小米脸上挂着一团水渍,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洗澡没擦干的水。
她紧张的吞了好几口口水:“医院打电话过来,说我师父有点问题。”
白敬亭?
娄天钦没有犹豫,一脚油门踩下,车子犹如猛虎出闸,嗖得一下消失在了黑幕中。
到了医院,姜小米头发已经全干了,但是额头上的汗却跟瀑布一样,哗啦啦的往下落。
“别跑!”看妻子一直都在跑,娄天钦心猛地一提。
奔跑中的小女人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她心里一遍遍的祈祷,师父没事,师父没事。
“你就是白先生的徒弟吧?”主治医师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单。
“我是我是,请问我师父他怎么样了?”
“白先生现在……”主治医师看了一眼她泛红的眼眶,有些不忍心告知她结果。
姜小米几乎要哭了:“医生,你告诉我,我师父他到底怎么了?”
主治医师叹了一口气:“小姐您节哀,年纪大了都是这样。”
说完,他把化验的报告单递过去。
姜小米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感觉就跟看天书一样。
“我来吧。”娄天钦从她手里接过,翻到最后一页,男人目光瞬间就凝固住了。
——胰腺癌。
胰腺癌是一种高度恶性肿瘤,未接受治疗的胰腺癌病人生存期约为四个月,接受旁路手术治疗的病人生存期为七个月,切除手术后病人一般能生存十六个月。
“报告上说什么?”姜小米惊慌失措的看着丈夫。
娄天钦目光里有了犹豫,姜小米一把抓住他:“你就说,他还能活多久?”
主治医师见她小腹微凸,一看就晓得她身怀六甲,连忙上前道:“关于病情方面,得看个人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娄天钦听出了医生话语中的暗示,不禁松了一口气,把报告单还给医生:“我们先过去看看。”
姜小米此时已经丢了魂了,娄天钦说什么便是什么。
推开病房大门,姜小米以为能看见像上回那样热闹喧嚣的场面——几个老大爷围坐在病床上涮火锅。
但这次却让她失望了。
姜小米险些被入眼的白刺伤眼睛,那个浑身布满了胶管的人是白敬亭吗?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围着公司、家庭转悠,对白敬亭的关照少了许多,原本是这样打算的,等忙过了这一阵子再去陪他,在她的映像里,白敬亭至少可以活到一百岁。
“师父……”她三步并两步的跑到他身边,一把握住露在被子外的手。
白敬亭知道是她,吃力的张开眼睛,他想说话,但嘴巴上带着氧气罩。
姜小米连忙帮他把氧气罩子拿下来,被病痛折磨的人都会出现极端的消瘦,此时,白敬亭整个脸都瘦的脱形了,颧骨显得很高,眼睛也没有以前那么有神。
姜小米心猛地一揪,眼泪吧嗒落在他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