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云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胃里翻江倒海,那股子恶心劲儿直冲喉咙。
一股彻骨的寒意,像是数九寒天的冰水,从脚底板“嗖”地一下窜上头顶,瞬间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
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白溪村在偏远的山脚下,自古以来就远离世外,百姓都安居乐业平平淡淡的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温云哪里见过这种场景?她只是想恶搞一下温小染和慕凌天他们出一口小小的恶气顺带捞点好处让娘亲减轻点生活的负担罢了,哪想把命也搭进去?
她是真的怕了,她死了,那娘亲怎么办?哥哥尚未成婚,谁会愿意嫁给哥哥呢?温云大口呼吸保持理智,却发现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那截黑色的布条,就那么歪歪扭扭地插在翻开的新土里,像一只嘲弄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温云想跑,想立刻冲进家门,把门死死闩上。
可两条腿沉得像是绑了千斤巨石,软得跟面条似的,根本不听使唤。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连一丝气都透不出来。
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在这寂静的黄昏里,声音细微又刺耳。
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瞬间浸透了贴身的粗布衣裳。
汗水黏糊糊地贴在后背上,傍晚的凉风一吹,激得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风里明明带着田埂上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味。
可她闻到的,却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死亡般的腥气。
巨大的恐惧,如同黑暗中汹涌扑来的黑色潮水,瞬间将温云整个人彻底吞没。
她脸色惨白得像坟头烧的纸钱,嘴唇哆嗦着,寻不到一丝血色。
近在咫尺的家门,那扇熟悉的斑驳木门,此刻在她眼里,却比十八层地狱的入口还要狰狞可怖。
她不敢进去。
她甚至不敢再多看那截仿佛带着无尽怨气的黑布条一眼。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往后缩。
然后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沿着墙壁无力地瘫软下去。
她缩在墙角,像一片被狂风暴雨彻底打残的破败叶子,抖得不成样子。
也不知道在墙角缩了多久,直到夜色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温云才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猛地惊醒。
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扑到院门口,慌乱地拉开门栓,跌跌撞撞地冲进院子。
“砰!”
她用尽全身力气甩上木门,又哆哆嗦嗦地把门闩插好,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外面的所有危险。
她背靠着冰凉粗糙的门板,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火烧火燎地疼。
惊恐的眼神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扫视着这个她从小长大的,无比熟悉的家。
可现在,院子里的歪脖子树,墙角的柴火垛,甚至屋檐下挂着的干辣椒……一切都变得陌生而诡异。
黑黢黢的窗户像是怪兽的眼睛,院墙的阴影里仿佛随时会扑出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里不再是她的避风港,反而像是一座处处透着阴森的鬼蜮。
这一夜,温云彻底无眠。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眼前立刻就会浮现出慕凌天那双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
耳边反复回响着昨夜隐约听到的,那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
还有那截黑色的布条,像跗骨之蛆,在她脑海里不断地放大,散发着浓浓的不祥气息。
她抱着膝盖缩在冰冷的床角,身体抖个不停,直到天色发白,眼睛熬得通红,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第二天,温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形容枯槁,神情恍惚地走出屋子。
她魂不守舍,看什么都觉得不对劲。
院子里鸡叫了一声,她吓得浑身一哆嗦。
邻居从门口路过,多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低下头,心虚得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街上。
村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跳起来,心脏狂跳不止。
她总觉得,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带着嘲讽,带着鄙夷。
他们一定都知道了!
极度的恐惧,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彻底压垮了她心底残存的那点怨恨和侥幸。
她终于绝望地意识到,慕凌天他暂时还没打算要她的命,所以现在去求饶是有用的
想活下去,似乎只有一条路了。
求饶。
这个念头像救命稻草一样,在她濒临崩溃的脑海里闪过。
她失魂落魄地挪动着脚步,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一步,朝着村西头的医馆走去。
医馆的门半敞着。
她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只敢从门缝里偷偷往里瞧。
慕凌天依旧坐在那里,平静地给一个咳嗽的老头诊脉,神情淡然,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染则乖巧地坐在旁边的小桌前,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用毛笔描着字帖,小脸上满是专注。
院子里阳光正好,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那么日常。
这份安宁,却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剜着温云的心,让她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几乎要将她撕裂。
就在这时,小染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朝门口望过来。
当温云触及小染那双干净纯粹,不含一丝杂质的目光时,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瞬间攫住了她。
她仿佛看到,小染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冰冷而嘲讽的笑容。
耳边甚至响起了小染阴森森的声音:“温云,你看看我呀……你怎么可以对我做这种事呢?”
这幻觉让她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
等到看诊的老头颤巍巍地离开,医馆里只剩下慕凌天和小染两人时。
温云再也支撑不住了。
她猛地冲进医馆。
“噗通!”一声,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额头用力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下,又一下。
“慕大夫饶命!慕先生饶命啊!”
她语无伦次地哭喊着,声音凄厉得不像人声,带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糊涂!我不该……我不该……”
她不敢说出具体做了什么,只是像捣蒜一样拼命磕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狼狈不堪。
“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贱命吧!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慕凌天缓缓放下手中的药材,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温云。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