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于酒楼雅间之中，李莲花面对满桌珍馐，狠狠闭上眼睛。
若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定然不会选在今日与凌姑娘来镇上吃这一顿大餐。
李莲花着实费解，现在的人怎么就这么八卦呢？
吃饭都堵不住这些人的嘴。
李相夷都死了将近三年了，他有什么值得谈论的？
更要命的是，凌姑娘究竟是怎么察觉他就是李相夷的？
他自忖并未露出丝毫破绽。
“所以你真是李相夷？”凌清欢眸光流转，细细地将李莲花打量一番，试图将他和名震天下的李相夷联系起来。
其实她也不过是随口一猜，故意试探李莲花罢了。
毕竟她先入为主，知道李莲花是气运之子。
只是，“李莲花”这个名字，鲜有人提及。
反倒是李相夷的经历，完全拿的就是主角剧本。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也说过，李相夷于三年前与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展开一场激战，而后在东海之滨下落不明。
种种线索交织在一起，就不是简单的巧合了。
“我并非有意隐瞒真实身份，只是在我心里，李相夷已经死在了三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如今世上只有李莲花。”他微微垂眸，神色间透着几分落寞，“而李莲花存活于世的意义，是赎罪。”
凌清欢夹菜的手势陡然一滞，缓缓放下手中筷子：“介意跟我说说吗？我以旁观者的角度，给你分析分析，顺便助你完善这赎罪之法。”
李莲花不禁一怔，一言难尽的看着凌清欢。
“你确定不是想看我笑话？”
凌清欢轻轻挑眉，嘴角泛起一抹戏谑的笑意：“这么明显吗？”
李莲花点了点头：“很明显。”
“那你说还是不说呢？”凌清欢盈盈浅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李莲花轻叹一声，若在解毒之前，他断然不愿揭开自身的伤疤，重提那些旧事。
或许是修炼的磨砺，让他如今的心性平和了许多，宛如静谧湖面，波澜不惊。
“既然你想知道，那就边吃边说吧。这一桌子美味佳肴，凉了可就浪费了。”
李莲花的嗓音清润如泉，他自下山出师之时缓缓道起。
听完他的过往，凌清欢总结道：“所以，你与金鸳盟达成休战协议，维护武林和平。你师兄却对你未经商量便作出此决定表示不满。你们二人因此产生争执，你在盛怒之下曾放言四顾门可以没有任何人，唯独不能没有李相夷。”
李莲花落寞地点了点头，直到现在，他仍对当初对师兄说出那句话深感懊悔。
凌清欢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而后，你师兄被你气走。当你再次收到他的消息时，却是他的死讯。”
“金鸳盟在与你就休战一事达成共识之际，杀害了你那师兄，还丧心病狂地将其尸身盗走。于是你与金鸳盟的笛飞声约定在东海一决高下。而你又在大战前夕，被人下了毒？”
李莲花缓缓攥紧双拳，眼眸之中痛苦之色愈发浓烈。
“我只想找回师兄的遗骨，将他带回云隐山安葬。未曾料到，这一念之差，致使众多无辜之人命丧黄泉。”
“四顾门五十八位英雄豪杰，他们都是从始至终追随于我、与我并肩作战的兄弟，全都因为我错误的决策，让他们丧命。”
“还有我师父，也因为我的事情走火入魔而亡。”
凌清欢知道，这件事已然成了李莲花的心魔。
心魔不除，他终其一生难以突破至金丹之境。
修仙之路，迥异于武道，心境的平和与超脱更为重要。
稍作沉吟，她组织言辞，轻声问道：“所以，你是对你师父、师兄，还有三年前大战中死去的兄弟愧疚，是吗？”
李莲花缓缓颔首，眼中满是悲戚：“都是我害了他们。”
“那你就没有察觉，这一切巧合得有些异常吗？”凌清欢认真道。
李莲花闻言，从悲痛的泥沼中稍稍挣脱，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什么意思？”
凌清欢缓缓剖析道：“你瞧，在东海大战前，你遭人下毒，能给你下毒的，肯定是你亲近的人，这表明已经有人背叛了你。”
“你没有调查，又怎么确定这背叛者不会做出更为丧心病狂的事情？或许四顾门五十八位豪杰之士的罹难，就是他与外敌内外勾结所致呢。”
“毕竟四顾门虽由李相夷一手缔造，但能做到江湖第一门派的位置，也不全是草包吧？你没调查，就将一切罪责尽数归咎于己身，是不是过于草率？”
李莲花闻言，如梦初醒。
东海大战之后，师父的死，四顾门解散，阿娩的信，还有身上的碧茶之毒，种种变故让他无暇细想。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凌清欢所说的这种可能性极大
李莲花缓缓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其实凌清欢在听完李莲花的叙述后，心中就有了怀疑的对象。
但要是直接说出来，李莲花怕是难以接受，所以她打算循序渐进。
她微微竖起一根手指：“还有一个疑点要问你。”
李莲花重重地吐了口气，沉声应道：“你问吧。”
“你师父和师娘隐居在云隐山，知晓此地的人多吗？”她看似随意地问了一个关联不大的问题。
李莲花微微皱眉：“江湖上知道云隐山的人不多，这些人里知道具体位置的，更是屈指可数。”
凌清欢轻颔首，又问道：“那你师父与师娘住在山上，能第一时间知道山下发生的事吗？”
李莲花微微摇头：“师父与师娘隐居，基本不过问山下发生的事情。”
“如此一来，问题便来了。”凌清欢轻抚双掌，问道：“东海大战时，形势危急，你师父师娘既然不能第一时间获取山下的消息，那么必然是有人报信，这人不仅知道你师父隐居之地，还必定是你师父相信的人。”
李莲花心中一凛，他并非愚钝之人，又怎会听不出凌清欢话中的深意。
他忍不住说道：“师兄遗骸，是我亲眼所见！”
“但遗骸已经消失不见，不是吗？”凌清欢淡定地指出：“一切起因于你和你师兄产生分歧，而他又恰好遭金鸳盟之人杀害，原本两派签订的休战之约就此作废。难道你从未想过，你师兄为何不愿见你与金鸳盟签订休战之书？”
李莲花摇头道：“这些巧合都是你的猜测，并无确凿证据。”
凌清欢知道，他心中已经生疑。
只是真相常常犹如利刃，刺痛人心，令人难以坦然接受。
“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影视剧衍生的世界。
巧合即真相。
“其实要想知道你师兄是好是坏，也简单。”凌清欢轻端酒杯，浅酌一口。
古代的酒水，寡淡无味，有空酿点酒出来。
李莲花再难维持心平气和，迫切询问：“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