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寒风凛冽，老京城的胡同里飘着阵阵面香。
陈景舟一大早就缠着陈守信要去逛街，小家伙昨天逛庙会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爸爸，我们今天去看杂耍好不好？”陈景舟扯着陈守信的衣角，撒娇般地摇晃着。
周子轩也早早起床，一边帮奶奶端饭，一边竖着耳朵听大人们说话。昨晚的庙会让他辗转反侧，今天格外精神。他的目光不时瞟向陈守信，显然也对出门充满期待。
陈守信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发丝在指间柔软温暖：“大宝，今天咱们做点别的，二十八发面，咱们蒸馒头、做枣糕。”
“枣糕？”陈景舟眼睛一亮，小脸上写满了惊喜。
陈守信做出夸张的吞咽动作，逗得小家伙咯咯直笑：“对，又香又甜的枣糕，想吃吗？”
“想！”陈景舟用力点头，脸蛋因为兴奋而泛起红晕。
陈守信笑着从厨房搬出两大盆白面，又拿出一袋大枣。
老京城有规矩，腊月二十八必须发面，为年前准备充足的主食。初一到初五不开火，所以得提前准备好。厨房里弥漫着面粉的清香，混合着枣子的甜味，让人心情愉悦。
“来，教你们做油花卷。”陈守信拿出擀面杖，手法娴熟地将面团擀成长方形。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演奏一首优美的乐章。
周子轩和陈景舟都看得入迷，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守信的每一个动作。
只见陈守信刷上花生油，油亮的光泽在面皮上晕开。他又均匀地撒上盐和葱花，然后将面皮卷起，切成梯形。最后用筷子轻轻一压，一个漂亮的油花卷就成型了。
“大宝负责压花纹，子轩你来卷面，我教你们。”陈守信耐心地指导着两个孩子。
周语本想在一旁看热闹，结果也被抓去擀面。她假装不情愿地撇撇嘴，却掩饰不住眼角的笑意。
陈守信站在周语身后，轻声指导：“这面要擀得薄一些，力道要均匀。”
周语的耳根微微发红，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认真。
“守信这手艺，真是绝了。”老太太坐在一旁，看着孙子和儿媳妇忙活的样子，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厨房里飘着面香，一家人有说有笑，气氛温馨。陈景舟和周子轩虽然笨手笨脚，但做得格外认真，连说话都小声了许多。
陈守信正要去厨房切葱花，院子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老陈，在家吗？”
透过窗户，陈守信看到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年轻人走进院子。寒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带来丝丝凉意。
是林少将。
身后的林雪和秦明志，陈守信也认识。当初就是他们邀请自己参加冶金部讨论会。三人的到来让屋内的气氛微微一滞。
“林少将，恭喜高升啊。”陈守信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迎了出去。
“老陈，先给你拜个早年。”林少将笑呵呵道，搓了搓有些发红的手，“不过说实话，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陈守信将三人请到屋内。屋内暖气融融，驱散了三人身上的寒气。
周语送来热水，陈守信用自制的便携沏茶器冲了茉莉花茶，茶香四溢。茶水的热气在空中缭绕，带着年味。
“老陈，这泡茶工具挺新鲜。”林少将端详着那个石墨色的茶具，眼中闪过赞赏。
“闲着没事琢磨的，就是为了省事。”陈守信语虚地笑笑。
“陈总师，这算是个茶壶吗？”秦明志好奇地问，手指轻轻触碰着茶具的边缘。
“叫它便携沏茶器。”陈守信的语气中带着自得。
林雪忍俊不禁，赶紧捂住嘴。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显然被这个名字逗乐了。
寒暄几句后，林少将放下茶杯，直入主题：“我目前在冶金工业部工作，你猜为什么？”
陈守信笑道，目光中带着狡黠：“这可不能怪我，再说你从大校晋升为少将，还得谢谢我给机会呢。”
“谢你个头！早知道认识你这么麻烦，当初就该躲远点。”林少将佯装恼怒，但眼角的笑意出卖了他。
两人相视一笑，当初在大西北共事的情谊不言而喻。那段艰苦却充满希望的岁月，仿佛就在昨天。
“别绕弯子了，说吧，过年后什么进度？”林少将收敛笑容，语气转为严肃。
“这我可说不准，得看所里什么时候给我配人。”陈守信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得了吧，你当初一个人带着整组跑，现在说缺人？”林少将挑眉，显然不太相信。
陈守信摊手：“巧妇无米难做饭啊。研究枪炮的、搞军工的都缺人，我这边排不上号。”
“要不我跟老袁说说，再给你调几个人？”
“剩下的达不到要求，你儿子结婚了，你是想要黄花大闺女，还是带俩孩子的？”
“你啊，还是这么会说。”林少将哭笑不得。
“不是我挑剔，这事关重大，马虎不得。”陈守信正色道，眼神中透着认真。
林少将沉吟片刻，茶水的热气在他面前缓缓升腾：“这样，我去找老袁，让他从其他项目抽调几个骨干给你。”
“这不太好吧？其他项目也都很重要。”
“你这边更重要，就这么定了。”
陈守信还想说什么，林少将摆摆手：“别推辞了，这是命令。”
“那好吧，不过得等过完年再说。”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合作愉快。”林少将缓缓起身，目光在茶几上那套霜纹茶具上停留片刻。
“小雪，找个盒子把这套茶具收了。”林少将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陈守信眉头微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这年头可不流行抢劫，我可没同意。”
“一套二手茶具而已，我不嫌弃。”林少将语气平淡，目光却变得锐利起来，“今晚就有人挨家挨户收茶具，你说是不是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