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焦就这么顶着这伤回了咸阳。
咸阳与雍城之间虽修了驰道,但依旧将他折腾得不轻。
侍从扶着他下了马车,担忧道,“大人,可要请大夫前来诊治?”
茅焦这会头晕脑胀,正欲说话,两眼一黑突然晕了过去。
“大人,大人!”
他这一晕倒,咸阳城当即就热闹起来。
茅焦的行踪并不是秘密,秦王见了他之后,他便领命去了雍城,无外乎是受大王命令前往雍城去请太后。
如今太后不仅没请回来,人还伤得不轻。
不少人都揣测太后这是因为大王而迁怒了茅焦,反而越发证实母子两人不和。
太后回咸阳之事怕是不可能成了。
嬴政听说了消息,眉头一皱,“他都做什么了?”
吕乐赶紧解释,“听闻是自己撞脑袋了,与太后并无干系,茅焦大人如今就在殿外等候,大王可要召见他?”
“让他进来。”
殿门大开,吕乐走了出来,见茅焦头顶那一层层的布,哪怕戴着官帽都挡不住,吕乐视线在他头顶停留了片刻,拱手道,“大人,请吧!”
茅焦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多谢。”
嬴政也注意到了那顶有些别扭的帽子,沉声道,“不必多礼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茅焦伏地,“臣有负大王所托!”
嬴政刚要说无妨,便听茅焦又道,“太后只答应每年短住咸阳一段时间,是臣无能。”
他哪里是无能,分明是太能了。
如此一来,倒是皆大欢喜。
“那你头上的伤又怎么来的?”
茅焦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经过仔细解释了一遍。
嬴政眼底带笑,大臣寻死觅活他见得多了,但凡他想做些改革,总会有人站出来反对。
他们想找死,嬴政便让他们死,久而久之那些人终于学会了不再违抗自己的命令。
依他看来,太后还是太仁慈了。
不过这样也好。
“卿能将太后劝回来,是立了大功,寡人今日便封你为太傅,待寡人亲迎太后那日,卿随寡人同往。”
茅焦连忙拜谢。
帽子本来因为脑袋缠了纱布戴得就不稳,这一低头叩谢,便掉在了地上。
嬴政瞥见他头顶缺掉的那小块头发,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还真是有怨当场就报了!
角落里的赵高,听说太后终于要回来了,心中也不免一阵欣喜,可又有些担心太后不想见到自己。
自从那日他被大王封为中车府令之后,太后似乎对自己便有了不满。
赵高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更何况这是大王的命令,他一个小小的宦官,难不成还能拒绝大王吗?
既然是要迎太后回咸阳,破除母子不和的传言,那阵仗必须做大些。
中车府令负责掌管皇帝专用乘舆,包括出行仪仗的安排,车马调度,赵高自然负责了此次事宜。
赵高在赵元溪手底下学了不少的东西,对于如何把声势搞大些已经驾轻就熟,很快他便令整个咸阳的人知道秦王即将亲自将太后迎回来。
有人喜,有人忧,有人十分意外。
秦国的那些宗室指望着太后回来能给他们续命,那些新贵族则是担心太后再度干涉秦国的政治。
不管那些人怎么想的,秦王的车舆还是离开了咸阳,前往雍城。
李斯看着那些暗自窃喜的秦国宗室,嗤笑着转身,且不说赵太后会不会愿意帮他们,即便赵太后动了要封赏他们的心,大王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自从商鞅变法,废除了世卿世禄制,依靠着军功爵制和郡县制,秦国的一切都掌握在秦王手中。
已经到手的东西,大王怎么可能吐出来。
与其做恢复往日贵族荣光的白日梦,不如多干些事,让大王高看他们一眼,或许还能得个一官半职。
可惜,这个道理那些只想当蛀虫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赵元溪收到了消息后,长今和柚便开始替她收拾东西。
要离开自己住这么久的地方,虽然只是几个月,赵元溪还是觉得有些舍不得。
她去了沧浪阁。
淳于越和韩非等人,见她过来,忙上前行礼。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哪个?”
众人面面相觑。
淳于越算是他们中消息比较灵通的,便问,“太后可是来同我等告别的?”
“看来淳于先生是已经知晓了!”赵元溪笑着道,“不过我不只是来同你们告别的,我不日即将回咸阳暂住,你们中也有来自咸阳的,若有意回去的,可随我一同离开。”
赵元溪可还记得他们当初不完全是自愿来的,不少人心心念念地就是想办法回咸阳。
淳于越是必须要回去的,他身为公子扶苏的老师,扶苏去哪,他便要跟着去哪。
儒家大部分的人选择跟着淳于越。
倒是张苍有些舍不得这里,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令尹躲到后面,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许义他忙着育种,雍城才是他的大本营,更不会想要离开。
邹衡无所谓,他属于是去哪都行。
陶志选择留在元溪学院,不打算回咸阳了。
至于韩非和张良,更是没有想跟着赵元溪回咸阳的意思。
最后愿意留下的只剩下张苍、令尹、许义、邹衡、陶志五人,还有法家的三个学生,其中一个便是祝游。
赵元溪有些惊讶,她原以为最迫切想回咸阳的会是这群法家的弟子,毕竟咸阳才是他们真正能发挥才干的地方。
祝游解释,“太后让韩非子写的书并没有写完,小人想亲眼见证它的完成。”
另外两人附和。
有道是“朝闻道,夕死可矣”,赵元溪竟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这种追求真理的执拗。
她弯眉笑着,“好,倘若哪天你们又想回去了,只管告诉我,我自会让人送你们回去。”
“多谢太后。”
子婴仰着小脸,揪着赵元溪的衣角,“大母,我们真的要走吗?”
子婴在雍城长大的,在他看来,雍城便是他的家,如今家里不住,要去住其他地方,他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