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故意伸手揉了揉脑门，笑得尴尬，无奈地说：“也没想起来什么，可能就是你说的，那时候我真的太小了，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许是一开始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周斯年并没有觉得很失望，反倒安慰她，“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你要知道，我是你的斯年哥哥，你以后要有什么事儿，直接找我就可以，不用跟我客气，我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沈清欢抿唇，轻轻“嗯”了一声。
不是她不想说，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虽然当时只是父母之间的戏言，但后来她每次去周斯年家里玩儿，周妈妈都会给她做很多好吃的，甚至比她自己的妈妈对她还好。
“对了，周医生，你父母，他们跟你住在一起吗？”踌躇一下，沈清欢好奇地问。
周斯年挑眉，刚才还喊他斯年哥哥，这么快就又变成周医生了……
敛了敛心神，他笑着说：“我妈这几年身体不太好，去年就已经退休了，目前住在郊外的别墅里休养，我爸倒是一直都挺忙的，不过这几年他再忙，也会抽出时间去陪我妈。”
沈清欢温柔地笑，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她说：“你父母的感情真好。”
周斯年笑笑说：“是啊！他们的感情几十年如一日，好得有时候连我都羡慕。”
沈清欢踌躇一下，嘴巴微微动了动，可最终她还是沉默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小路两旁的街景让她无比熟悉，那些久存的记忆如铺天盖地的雪花般纷沓而来，她渐渐陷入了那些不敢回望的回忆中。
“爸爸，你会一辈子陪着我吗？”
“爸爸，我想玩骑大马的游戏，你给我当大马好不好？”
“爸爸，我今天不想在家里吃饭，我想出去吃汉堡包，你偷偷地带我出去吃，好不好？我们不让妈妈知道。”
“爸爸，等你以后老了，我每天傍晚都牵着你的手陪你散步，好不好？”
……
其实，沈清欢跟她母亲关系并不是很好，但她父亲却很宠她，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后来的很多时候，她一直都在想，如果她没有提出想吃必胜客，如果她父亲没有答应，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一场车祸了？是不是她父亲就会活得好好的？
周斯年安静地走在沈清欢旁边。
他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的悲伤。
他嘴巴微微张了张，想说点话，以打破这样压抑的气氛。
就在周斯年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沈清欢忽然扭头看向他，脸上的悲伤早已经消失殆尽，嘴角勾起浅淡的笑，“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十二栋在那边吧！”
周斯年笑说：“嗯，就在那边！”
沈清欢想了想，眼睛忽然出奇的亮，像夜空中闪烁的星子。她说：“那，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又似担心周斯年误会什么，她又连忙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就在楼下看看，不上去的。”
她被那个女人送去爷爷家的时候，这里的房子就已经被她卖了，那她晌午，也是这么好的天气，她亲眼看到那个女人带了别人来看房子，对方也是一家三口，后来她求过她，让她不要把房子卖掉，可她拒绝了。
周斯年温润地笑，“如果你想上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沈清欢连忙摇头说：“不用了，我在下面看看就好，毕竟，房子的主人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换了。”
十多年前？
周斯年微眯了眯眼，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几个字眼，踌躇一下，他不动声色地问：“你们一家，十多年前就从这里搬走了吗？”
沈清欢垂眸，苦涩地笑笑，轻声说：“我爸十多年前意外出车祸去世了，她下葬后没多久，我妈就把这里的房子给卖了，我则被她送去了爷爷那里。”
“沈叔叔过世了？！”
周斯年面露诧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清欢又轻轻“嗯”了一声，眸色低垂，她没有再说什么，而周斯年也陷入了沉默，虽然知道世事无常，也认可这一点，但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的记忆中，沈爸爸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很爱自己的妻子，也很爱自己的女儿，他厨艺很还很好，每次他家里做了好吃，都有他的份儿。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不在了？
忽然又想起什么，周斯年踌躇一下，又问：“那你这些年就一直跟你爷爷一起生活吗？”
沈清欢摇摇头，温声说：“不是的，我跟我爷爷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之后他就去世了，在他离世之前，他把我交给了江爷爷，我后来就一直寄居在江家，江爷爷跟我爷爷是多年的战友，我爷爷还救过江爷爷一命。”
周斯年自然知道，沈清欢说的江爷爷是谁，是他的一个病人，全名叫江天野，那天就是在他的病房里，他见遇到了十多年未见面的沈清欢。
那时候他还奇怪，沈清欢什么时候有一个姓江的爷爷，毕竟，江天野的背景科里的主任跟他科普过，江家在南城的世家里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虽然当年的沈家也属于小康，但跟江家完全没法比。
“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联系过我们家？”
周斯年没有告诉沈清欢，他回国的第一天，就一个人偷偷地来过这里，房子现在的主人说，她这套房子是十多年前从一个女人的手里买下来的。
沈清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知道周斯年的父母喜欢她，但那个女人告诉她，外人对她的喜欢，都是基于她爸爸的存在，她爸爸没了，也就再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喜欢她。
甚至，会避她如蛇蝎。
一开始的时候，她不相信的，可后来……她不得不信啊！连那个女人都觉得她是一个累赘，更何况其他人呢？其他的人就只会更加嫌弃她。
好一会儿，沈清欢敛了敛心神，笑着说：“我没有叔叔和阿姨的联系方式。”
她明明笑着，眉眼微微弯起，可他却觉得她眼里盛满了悲伤，还有苦涩。周斯年不自觉地抬起手，想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摸摸她的小脑袋。
但手刚伸手去，又被他缩了回去，他压下心里的酸涩，笑着说：“欢欢，你现在有我的联系方式了，以后有什么事儿别总是自己一个人扛。”
“我知道了，斯年哥哥，谢谢你。”
沈清欢歪着小脑袋，微微弯起的眉眼里缓缓漾开笑意。
午后温暖的阳光，穿过错综复杂的枝桠倾泻下来，落了她一头一脸的。
听着“斯年哥哥”这个称呼，周斯年再没有顾忌，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温声说：“既然知道我是你的斯年哥哥，那以后更加不能跟我客气了。”
沈清欢下意识地缩了缩，但很快就坦然了。
顿了顿，周斯年又笑着问：“你今天下午不用去公司上班吗？”
沈清欢很认真地点点头，又故意打趣地说：“我翘班了，下午不打算去公司。”
她这几年在江氏兢兢业业地工作，从来没有休过一天年假，既然注定了要离开，那不如在辞职之前，要把今年的年假休完，不然多不划算啊！
周斯年：“既然下午不去公司了，那你就跟我回家，我带你去见我爸妈，他们要是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沈清欢愣住，下意识地想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