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需再说了。”
沈枝意打断她的话,这是她少有的强势时刻,那双素来柔和的眸子却黑得见不到底,如同一潭深渊,所有的波澜都被藏到水面之下,让人看了竟也心生惧意。
“栀子,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只当从未相识过。”
说完,她便转身要走。
她一直以为栀子同她一样都是受害者,虽然被齐王逼着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可心性却从未改变,仍旧会为生活中的小事开心、为可怜的人难过,会尽自己的力量守护在意的人
就像多年前杂物房里那个明明自己也很害怕,却将新认识的朋友死死护在身后的小女孩。
或许是世道实在害人,不然,心性那样纯净的人,如今怎么会变得面目全非呢?
酸涩涌上沈枝意的眼睛,有些胀痛。
她强撑着没有转身,她不愿看栀子,亦如如今不愿看向镜中的自己。
是啊,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呢?连她自己如今不也变了吗?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心情平复些,可栀子却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在沈枝意说出“只当从未相识”的一瞬间,栀子的泪水便如决堤般涌出眼眶。
“不行!”
她冲上前,不管不顾地将沈枝意揽在怀里,埋在她肩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可以当做没认识过?在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许……我不许你又一次忘掉我!”
她的泪水落在沈枝意颈肩,顺着脖子滑到锁骨处,汇成一滩小小的水洼,惹得沈枝意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扭过头去。
“可我认识的栀子不是你这样……她很善良,不会为虎作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爱上一个逼你做坏事、毁了你的人?你这样对得起自己吗?你忘了齐王以前是怎么对待你?”
“我记得,我全都记得……可又能怎么样呢?”
“我没有家人,唯一认识的你和小陶也都离开我身边。我有时候常常感觉自己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人,同这世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牵绊。”
“可唯有殿下,他一直在我身边。在他这儿,我有饱饭吃,有新衣服穿,不会受饿挨冻。”
“你走后,我被关到屋子里,殿下不许我同人随意交谈,更不许旁人来看我。从早到晚,从白天到黑夜,不管刮风下雨都只有我一个人,屋里连盏灯也没有,每个晚上都黑得吓人。”
栀子的声音哑得厉害:“那时我常常觉得这世界安静得可怕,让人抓狂。我开始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每日每夜痛哭。”
“直到有一天,殿下突然来了,带着鞭子……我被打得几天没能起床。起初我也反抗过,可突然有一天他又消失了,我又成了被世界遗忘的人。”
栀子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沈枝意能感觉到她的身体颤抖得厉害。
她缓了片刻,才继续道:“你知道吗?”
“在那之后,突然有一天他又来打我,鞭子落到我身上,离开的时候,鞭梢上满是鲜血。痛意像一根针一样,从被鞭打的地方刺入脑中”
“那一刻,我竟觉得这种痛也是没有被遗忘的证明,甚至开始期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