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意这个问题问的好。
话音落下,草原之上一时间又重归寂静,两人都没再开口。
陆定渊也愣住了,连带着握在她腕上的手也松了力道。
能不能真的毫无芥蒂?
陆定渊扪心自问,却并不觉得自己能有那般度量。
他不是圣人,自然也不能在几次三番被人抛弃后放下过去的一切与她重归于好。
哪怕他知道那所谓的背叛只是表象,但陆定渊的骨子里是何等骄傲的人?这普天之下,世人对他最寻常不过的态度便是仰望。
即使是在牢狱之中,在以往最为狼狈的每一刻,他的身形都没有过一刻弯折。
可偏偏在沈枝意面前,他的一切傲气都被打碎,他一次次卑微祈求她的怜爱,一次次放下自尊和身段求她回到自己身边。
可都没有用。
沈枝意是个倔的要命的胆小鬼,就像一只蜗牛,别看评论里横冲直撞的人命都不要的样子,唬人的厉害,在感情里,去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树叶,都能让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伸出的触角毫不犹豫地收回去。
从此以后便整个人都缩进坚硬的壳里,再不肯出来。
就像这次一样。
齐王威胁她,要将他曾在齐王手下的事告诉自己,说自己会因此恨她,她便信了。
栀子说要帮她,顾淮序说要帮她,她也都尽数相信了。
哪怕是只有几面之缘的古兰朵和西域王,沈枝意也都可以轻易相信他们。
就连那个心怀不轨的耶律靳,她也会费尽心思为他写尽余朝的风土人情,只为了他能顺利借到粮食回去。
陆定渊不明白,沈枝意可以相信那么多人,为什么就偏偏不肯相信他陆定渊,相信自己的枕边人?
她是谁,她曾经听命于谁,做过什么事,陆定渊根本就不在乎,他只在乎沈枝意这个人,只有这个活生生的人而已。
可沈枝意逃避的太多,逐渐的,让陆定渊也没有了继续追下去的力气。
陆定渊这次来前想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次出现在沈枝意面前。
去吗?
沈枝意已经放弃了他太多次,他又何必再去自讨没趣。
可真的冒出不去的心思,他却辗转反侧一夜,闭上眼,脑中一遍遍描摹的都是沈枝意被蛊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样子。
行事乖张不顾一切的永信侯世子陆定渊第一次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起来。
还是去吧……
他终于下定决心,他必须要亲眼看见沈枝意还活着,活得好好的,最起码要比他过得开心才是。只有这样,她才不算白白费劲心机从自己身边逃走一次又一次。
可见到她以后的事陆定渊却没有想过,或者说是不敢去想。
就像沈枝意说的,他们两个之间隔了太多太多的事,就算心还紧紧拴在彼此身上,可那些同床异梦却早已成了他们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
在以后的每一天,在每一个亲密的时刻,再每一次又要面临抉择的时候都会再重新出现在两个人的脑中,翻来覆去地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