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睡了多久了？”皇帝看着床顶上精致的木纹，突然开口。
“回圣上，已经睡了七个时辰了。”
“哦……”
听了李福全的话，皇帝明显一怔，“竟睡了那么久了，怪不得我现在觉得自己这样清醒。”
“圣上休息够了，自然清醒。”
李福全一如平日般说些无意义的奉承话。
皇帝却没应声，仍旧如先前那样呆呆看着床顶。
“圣上……”
“李福全……”
李福全瞧着他的样子，刚一开口，未曾想却和皇帝的声音正巧撞到了一起，赶忙闭了声。
“奴才在。”
“这些年侍奉在朕左右，你做得很好。”
皇帝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这样一句，惹得李福全姿态愈发谦卑，“都是奴才该做的，能有幸伴于天子左右，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奴才自该尽心竭力。”
“是吗？”
皇帝开口，他如今已经不太能转动头了，只将目光移了过来，盯着李福全半晌，看得李福全后背发毛，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那是自然，奴才怎敢在圣上面前诳语。”
“那你想不想继续追随于朕？”
皇帝缓缓开口，分明与方才的语气无异，可李福全却生生从中感受到无尽的凉意，从脚底一直窜到他的头顶，将他瞬间从人间拉入万丈冰窟。
“奴才愚钝，不明白圣上的意思。”
他呼吸乱了一瞬，心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在皇帝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他又怎么会真的听不懂皇帝的言下之意？
这是要他陪葬！
李福全整个人都被那杀意包裹，变得僵硬。他拼尽全力才让自己不至于在这关头失了分寸。
不要紧的，不会出什么事，有陆定渊在，有顾淮序在，他如今已是他们的人了，他们不会弃他于不顾，他还有用，他还有用……
李福全在心中一遍一遍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才终于安心了些。
而病榻之上的皇帝自然也看出了李福全的退却，可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左不过是一个太监而已，自己也是看在他伺候得好的份上才想到要让他继续陪着自己，能入皇陵，这不是像他这种低贱之人该梦寐以求的好事吗？
皇帝懒得去想李福泉为何不愿，只觉得他有些不知好歹，可不知好歹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皇帝，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他的命令，就算再不愿意，最后也要陪自己去死的。
可人之将死，皇帝觉得自己还是该发发善心，多少开解他两句。
“朕如今撑不了多久，说去也就该去了，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朕又怎能舍得下你？”
“放心，到了地下，你依旧会是朕最信任的人。”
李福全看着他这副轻描淡写、仿佛施恩般的样子，心头忽地涌上一股厌恶，他强压着令人反胃的恶心，向往常一样陪着笑脸：“多谢圣上恩赐。”
眼见这人还算识趣，皇帝闭了闭眼，权当是对李福全的回应。
屋中沉默了片刻，李福全的手因方才的话还有些发抖，他像是掩饰般起身，倒掉已经冷了的茶水，重新为皇帝斟起茶来。
屋中一时只剩下水声，皇帝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了口：“对了，刚才我隐隐约约听到外头好像有声音，可是有什么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