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窥见
随着第一朵霜花的结出，今年的秋收终于结束，但这时候也不能歇着，男人们开始上山打柴，为即将要到来的冬天做好充足的准备。
陈易在家里好好休息了三天，白日里又开始辛苦……了短短一日。
比起下地务农的游刃有余，他在上山砍柴上就要笨上许多，第一日竟被树枝绊倒在地，差点儿摔到手。
这可太吓人了。
给陈老汉吓得差点归西去列祖列宗面前磕头告罪，就连陈易也是心有余悸——除了差点摔到手，脸也差点划花啊。
若是划花了，陈易默默想了下，联想昨日夜里，他觉得阿栀能做出休夫的事来。
念及此，他一反之前报喜不报忧，没有拦着他爹说这件事之外，也主动提出了不再上山。
王氏后怕的同时直拍脑门，后悔自己怎么就忘了小儿子已经不上山下水好多年。比起陈老汉，王氏的觉悟高多了，她可没想着去列祖列祖面前告罪，而是带上馒头苹果和腊肉酒水上山，好好给列祖列宗们上了几柱香。
也不知道先人们在天上地下的使了多少力气才没让陈易出事。
夜里，陈易和宋栀说起自己倒在地上时，离眼珠丝毫之距的竖起的木棍，“我当时顾不上手腕，只想着不能破相。”
他把宋栀的手掌握起，让她的掌心贴着他的脸。
缠/绵缱绻，一如昨日夜里。
夜凉如水，男子眼中全是炽/热的情意，烧得宋栀坐立难安。她想开口，但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把脸别开，将眼睛看向别处。
离乡试揭榜时间越近，宋栀越有些焦躁。
陈易提前摆徐先生为师，提前参加了乡试，师徒二人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本次桂榜之上定会有陈易的姓名。
这些日子不知怎么的，她总会想起前世的事来，特指她和陈易的关系——其实在陈易中举之前，他们二人的关系还不错。尤其在床榻之上，她能感受到他对自己汹涌的情意。
这种还算是和顺恩爱的夫妻关系却在陈易中举之后不复存在。
他突然就开始冷落她。
这种转变太快也太大，宋栀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处处乱撞，她希望能把那个将陈易罩住的冰罩撞开一个口子，然后问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可寒冰坚硬，她如以卵击石，只有头破血流。
宋栀甚至派人跟踪过他，想得到一个“果然外面有人了”的结果。
没错，到后来，她甚至觉得，这是一个她最能接受的结果。
男人嘛，有名有利的，就会变坏。说到底，也不是变坏，而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跟踪这件事进行的很顺利，顺利到宋栀甚至知道了陈易出恭后用几张厕纸。
依旧是一无所获，反而让他的形象更加光辉。
每日除了读书就是教儿子读书，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有花花肠子的普通男子。
可宋栀不认，她觉得陈易的转变一定是因为他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只要再用心些、再细致些……
陈易却不会给她用心细致的时间。
他叫停了这无端的揣测、冒犯的看低。
宋栀现在都记得那时的陈易，还有她自己。
冷漠自持的男人，歇斯底里的女人，明明是面对面的两个人，似有墙壁阻隔，彼此看不见，谈何感知？
呵。
宋栀发出一声冷笑，真的感知不到吗？他看着她那么难看的样子，看她痛苦，心中在拍手称快吧。
他得中举人，终于扬眉吐气，倒插门、吃软饭，以及她的父母离世后的“偷鸡不成”，他可以把这些别人用来嘲笑讥讽他的话通通踢开。
宋栀这次没控制住自己，冷笑的同时看了陈易一眼。
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让她那么难看过。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像有些妇人那般疯魔。
她还是成了她最看不得的那种人。
宋栀由着陈易握了一会儿手腕，才把手抽走，说：“你这可不是破相那么简单，是要瞎眼的。”
她笑意盈盈的，像是在说玩笑话。
陈易不是个忌讳多的人，可他看清了那一眼。
眼中有恨。
他的妻子，是很他的。
好像。
转瞬即逝，他偏偏看清；看清之后，又不愿意相信。
宋栀看出了男人神色有瞬间的凝滞，因为她刚刚的一眼。
不到翻脸的时候，她大可以像从前一样，花言巧语蒙混过去，可这次她不想了。
大约是因为有些疲惫。
这两日她神思不属，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她昨晚便是梦到了陈易，梦到了她还爱他的时候。
一个前世，一个今生，到了如今，很多事情都走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她更是不会要陈易了，所以今生，他就算在中举之后依旧变了一个人，那又怎样呢？
是这些道理。
道理她都懂。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许是因为怀孕了的缘故吧。
宋栀犹豫着，把手放在了小腹上，想要把情绪失控推给个才在肚里成型没多久的胎儿。
陈易却不犹豫，急切问道：“是孩子让你不舒服了吗？”所以那么看他。
是了，都是因为他才有的孩子，坏孩子辛苦。
他让她辛苦了，怨他也是应该的。
陈易下意识把“恨”字压下，他不能承受的恨。
之后的两日，陈易不总在宋栀跟前晃悠，这般模样落在翡翠和珊瑚眼中全是奇怪。
读书也好，下地也好，就算累得要厥过去，都要抓紧一切时间和小姐亲亲抱抱的。
而小姐也一副淡淡的模样，这和平日里在姑爷面前鲜活灵动的小姐简直判若两人。
她们不敢问这样的小姐，却会撺掇平安去问姑爷。
平安哪里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被两位姐姐用什么“为了主子们的美好生活”糊弄两句，就去问了。
陈易听到“您和夫人之间是不是有了什么问题”就皱起眉头。
他们能有什么问题。
他和阿栀之间，永远都不会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