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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窃光之罚

    齐不语那宣告末日般的嘶吼裹挟着碾碎石粉的余响,如同丧钟的颤音,狠狠撞在时空被强行稳定的战场上。他佝偻着跪在惨白的骸骨树根上,左耳化作一截灰白僵硬的钙化石笋,丝丝带着焦糊味的青烟从耳孔中逸散。左半边脸颊肌肉石化般凝固,视野被彻底剥夺,只余一片绝望的灰白。唯有那只血色的右眼,如同熔炉深处最后一块未熄的炭,死死盯着骸骨巨树顶端那张吮吸中断、怨毒扭曲的婴儿笑脸。

    裹尸?用这片被他强行钉住的混乱时空做裹尸布?裹谁?裹那棵该死的树?裹那张恶心的脸?

    战场另一端,被历史锚点强行稳固的淡金色时之琥珀静静悬浮。琥珀内部,冷月透明的身躯凝固在永恒的静滞中,断裂的玄青色剑穗流苏如同命运的尖刺,穿透琥珀边缘,直指未来机甲后背那幽蓝炽热的动力熔炉。唐朝剑客与未来机甲的动作在历史锚点的重压下变得迟滞如泥沼,斩出的剑罡与充能的粒子炮轨迹凝固在虚空,如同两尊被时光琥珀封存的杀戮雕塑。时空乱流暂时平息,但毁灭的能量并未消散,只是被强行压缩、积攒,如同拉满的弓弦,绷紧在每一寸粘稠的空气里。

    死寂。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骸骨巨树顶端,那张暗金人面瘤上的婴儿笑脸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极致怨毒与冰冷贪婪的扭曲神情。它“看”着下方被封在琥珀中的冷月,看着那柄刺穿琥珀、指向机甲熔炉的剑穗,看着齐不语那只燃烧着血色疯狂的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凌驾于旧天道之上的冰冷意志,如同初醒的宇宙意志,缓缓从人面瘤深处弥漫开来。

    那不是旧天道的腐朽秩序,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无情、如同冰冷数学法则般的——新生意志!新天道的雏形!它在旧天道的骸骨上诞生,在齐不语剜心窃道、引爆时空的剧变中苏醒!它贪婪地汲取着这片战场混乱的法则与能量,如同贪婪的幼兽吮吸着初乳。

    它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瞬间锁定了这片混乱中最大的“扰动源”——那个窃取了历史锚点、强行稳定了时空、并宣告要成为“裹尸人”的齐不语!

    “窃光者…当…受…罚…”

    一个宏大、漠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冰冷的声音,直接在齐不语的神魂深处响起!

    不是声音!是法则的宣告!是新天道意志的终极审判!

    伴随着这无声的宣告——

    轰——!!!

    倒悬昆仑核心那轮惨白死寂的月轮,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无法形容的——光!

    那不是温暖的光明,不是皎洁的月华,而是纯粹的、绝对的、蕴含着毁灭与净化意志的——法则之光!光芒呈现出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无”色,却又仿佛包含了所有的色彩!它无视了时空的阻隔,无视了能量的防御,无视了物质的形态,如同宇宙诞生时的第一缕创世之光,却又带着终结一切的冰冷意志,瞬间——贯穿了整个战场!

    光芒的焦点,只有一个——齐不语那只燃烧着血色疯狂的右眼!

    快!超越思维极限的快!

    齐不语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只血色的右眼瞳孔,在触及那无上法则之光的瞬间——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眼球的声响!

    剧痛!一种超越肉体、直抵灵魂本源的恐怖灼痛!仿佛整个宇宙的毁灭意志都浓缩成了这一束光,狠狠贯入了他的眼球!剜情断魄的冰封死寂,冷月泪滴的微弱暖意,百世轮回的怨毒…所有构成他意识防御的一切,在这束光面前,如同烈日下的薄冰,瞬间——消融!

    “呃啊——!!!”

    一声凄厉到扭曲灵魂的惨嚎从齐不语喉咙深处炸开!他猛地仰起头,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向后倒飞!那只血色的右眼,在强光的贯穿下,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眼白被烧灼成一片焦黑的炭色,瞳孔如同破碎的玻璃珠,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粘稠的、混合着焦糊组织液和琥珀色流光的血泪,如同喷泉般从他破碎的眼眶中狂涌而出!

    光罚!新天道对窃取历史锚点、扰乱时空秩序者的终极惩罚——剥夺其窥探法则的“眼”!

    右眼,彻底盲了!

    视野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然而,就在这绝对的黑暗降临、剧痛撕裂灵魂的刹那——

    异变陡生!

    齐不语那被强光贯穿、破碎的右眼深处,在那片烧灼的焦黑与破碎的瞳孔裂痕之后,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呈现出混沌琥珀色泽的光点,顽强地亮了起来!

    那是他右眼本源——窃取光阴法则的琥珀之瞳,在遭受毁灭性打击后,残留的最后一点烙印!这点烙印,在无上法则之光的毁灭性洗礼下,非但没有彻底熄灭,反而如同被投入炼狱的顽石,发生了匪夷所思的蜕变!

    黑暗的视野并未持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视界”!

    不再是色彩,不再是形状。

    万物在他破碎的右眼“感知”中,褪去了所有的表象,还原成了最原始、最本质的——法则流动的轨迹!

    他看到:被历史锚点稳固的时空,如同被无数条粗壮、冰冷的暗灰色锁链层层捆绑的巨兽,锁链上流淌着粘稠的、由无数细小历史片段构成的“锈迹”,每一次挣扎都带起锁链的剧烈摩擦和“锈迹”的剥落。

    他看到:那尊未来机甲,不再是冰冷的合金造物,而是一团由无数条高速旋转、精密咬合的幽蓝色齿轮和炽白能量管道构成的复杂法则集合体!其背后的动力熔炉,如同一个剧烈沸腾、不断向外喷发幽蓝“岩浆”的微型星核!

    他看到:唐朝剑客的身影,则化作一道锐利到刺目的亮银色法则剑罡,其核心处,一点凝聚了千年剑道意志的璀璨光点如同恒星般燃烧!每一次挥剑,那亮银色的剑罡都在与束缚时空的暗灰锁链剧烈摩擦,迸发出刺目的法则火花!

    他看到:骸骨巨树顶端那张暗金人面瘤,不再是人脸或婴儿,而是一团不断蠕动、散发出冰冷秩序与贪婪吞噬欲望的暗金色法则漩涡!漩涡深处,无数条细小的、如同血管般的法则触手,正贪婪地伸向被封在时之琥珀中的冷月,试图重新建立毒浆抽吸的链接!

    他看到:那块包裹着冷月的淡金色时之琥珀!它不再是一块晶体,而是一团由无数条纤细、坚韧、呈现出淡金色泽的时间法则丝线精密编织成的茧!茧的内部,冷月透明的躯体被分解为无数个细小的、近乎静止的法则光点,如同被冻结的星河!而那颗刺穿琥珀、指向机甲熔炉的玄青色剑穗流苏,在法则视界中,赫然化作一根极其凝练、带着穿透属性的法则之刺!刺尖正颤巍巍地抵在机甲动力熔炉那沸腾的幽蓝“星核”外壳上,只差一丝力量,便能刺入!

    而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

    他看到:冷月那被冻结的琉璃脏腑深处,冰蓝毒浆的奔流并未停止!在法则视界中,那粘稠的毒浆呈现出一种深沉、冰冷、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靛蓝色!如同一条被冻结的毒河!毒河之中,无数细小的、闪烁着青白光芒的星火碎片,如同河底挣扎的碎金,在靛蓝色的毒浆中沉浮、明灭!每一次明灭,都散发出一种微弱却极其精纯的、带着苦涩药香的法则波动!

    那是苏半夏!是她焚魂燃尽后,残存于冷月情毒本源中的最后一点药灵星火!

    情劫丹的苦味?不!在法则的本源视界中,它呈现为最纯粹的——靛蓝色毒河!而苏半夏的残魂星火,是毒河中不肯熄灭的碎金!

    新天道的光罚,剥夺了他正常的视觉,却意外地为他打开了窥视法则本源的禁忌之门!以盲眼为代价,换来了洞穿万物本质的“真视”!

    “半夏…星火…药引…”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念头,在齐不语被剧痛和法则信息洪流冲击得近乎崩溃的意识中艰难浮现。

    他看到那根由剑穗所化的法则之刺!看到它抵在机甲熔炉沸腾的幽蓝“星核”上!看到冷月靛蓝色毒河中沉浮的苏半夏星火!

    一个疯狂而精密的计划,瞬间在他被法则信息充斥的脑海中成型!

    必须刺穿熔炉!以熔炉的狂暴能量为引,点燃苏半夏的残存星火,反哺冷月,对抗新天道的吞噬!同时,利用机甲熔炉爆炸的能量冲击,打破时空束缚,搅乱新天道的雏形!

    但推动那根法则之刺的力量,从何而来?他自身残存的力量,在光罚之下早已油尽灯枯!

    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法则视界,猛地锁定了战场另一端——那个动作迟滞、如同泥塑的唐朝剑客!锁定了剑客手中那柄青锋核心处、那点璀璨燃烧的剑道意志光点!

    借力!借这千年剑意的一点锋芒!

    “呃…”齐不语破碎的眼眶中,粘稠的血泪依旧在狂涌。他沾满血污和石屑的右手,颤抖着抬起,五指艰难地张开,对着唐朝剑客的方向,对着那点璀璨的剑道意志光点,隔空——狠狠一握!

    并非攻击,而是引导!是窃道之力最后的本能——引导那点无主的剑意锋芒,顺着时空法则的轨迹,注入那根抵在熔炉上的法则之刺!

    嗡——!

    一股无形的法则涟漪顺着齐不语的意志荡开!

    唐朝剑客手中那柄迟滞的青锋,核心处的剑道意志光点猛地一颤!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一道极其凝练、纯粹到极致的亮银色法则锋芒,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钢针,瞬间脱离了剑体,无视了空间的阻隔,顺着齐不语引导的轨迹,狠狠灌入了那根由剑穗所化的法则之刺中!

    嗤——!!!

    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冰层!

    那根本就凝练的法则之刺,在得到千年剑意的锋芒加持后,瞬间爆发出刺目的亮银色光芒!坚韧的尖端,毫无阻碍地刺穿了未来机甲动力熔炉那沸腾的幽蓝“星核”外壳!

    轰——!!!

    无法形容的能量爆炸瞬间爆发!

    幽蓝炽热的“星核”能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混合着被刺穿的法则结构碎片,化作一股毁灭性的蓝白能量洪流,顺着法则之刺贯穿的孔洞,疯狂地喷涌而出!但这股洪流并未无差别地扩散,而是被那根亮银色的法则之刺强行约束、引导,如同狂暴的怒龙被套上了缰绳!

    能量洪流顺着法则之刺,狠狠灌入了——包裹冷月的淡金色时之琥珀!

    嗡!!!

    时之琥珀剧烈震颤!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恐怖的蓝白能量洪流在琥珀内部疯狂冲撞、肆虐,狠狠冲击着冷月被冻结的法则光点!

    就在这毁灭性能量即将将冷月连同琥珀彻底撕碎的刹那——

    冷月体内,那条被冻结的靛蓝色毒河深处,那些沉浮挣扎的青白星火碎片,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瞬间被这股狂暴的、带着未来科技冰冷秩序属性的能量洪流所吸引!

    嗤嗤嗤——!

    无数点青白星火如同飞蛾扑火,疯狂地涌向灌入琥珀的能量洪流!星火与能量洪流接触的瞬间,并未被湮灭,而是发生了奇异的融合与转化!未来能量的冰冷秩序被星火中蕴含的药灵法则与焚魂意志强行中和、提纯!化作一股更加精纯、更加炽热、蕴含着磅礴生机与净化之力的——金红色能量流!

    这股新生的金红能量流,如同滚烫的熔岩,瞬间注入了冷月被冻结的法则光点之中!所过之处,那靛蓝色的情毒冰河开始融化、奔流!琉璃脏腑的裂痕被强行弥合!污秽墨线被净化!亿万冤魂的哀嚎被压制!缠绕心脏的情丝根须在这股炽热能量的滋养下,不再勒紧,反而如同舒展的藤蔓,散发出微弱的七彩光晕!

    更神奇的是,这股能量流中,还夹杂着一丝被转化而来的、极其微弱的“甜腥”气息!那是未来机甲熔炉能量被苏半夏星火净化后,残留的一丝“秩序”本源的味道!这丝甜腥,与情劫丹那靛蓝色的极致苦味形成了诡异的调和,如同最猛烈的毒药中,被掺入了一滴救命的蜜糖!

    毒浆在转化!冷月在复苏!苏半夏的残魂星火在燃烧!

    轰隆——!!!

    时之琥珀终于无法承受内外交攻的恐怖能量,轰然爆碎!化作漫天淡金色的法则碎片!

    碎片纷飞中,冷月透明的身躯重新显现!不再是静滞的琉璃人偶,而是一个被金红色能量流包裹、体内靛蓝色毒浆奔腾咆哮、体表焦黑纹路明灭不定的活体!她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凝实,甚至暂时压制了伪因果线的侵蚀!那双空洞的眼眸中,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灵光,正在金红能量的滋养下,艰难地重新点燃!

    新天道意志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激怒!那张暗金人面瘤无声地咆哮,更多的法则触手疯狂探出,抓向刚刚脱困的冷月!

    然而,齐不语没有去看冷月的变化,也没有理会新天道的愤怒。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奇异的法则视界中,沉浸在冷月体内那奔腾的靛蓝色毒浆与金红色能量的冲突与交融里,沉浸在那丝被转化出的、微弱的“甜腥”气息中。

    他破碎的右眼,依旧在流淌着粘稠的血泪。但那血泪在滴落到下方惨白骸骨树根上的瞬间,并未被腐蚀,而是——凝固了!

    一滴、两滴…粘稠的血泪在触及骸骨树根的刹那,如同遇到了极寒,瞬间凝结成一颗颗晶莹剔透、呈现出琥珀色泽的——糖晶!糖晶内部,似乎还冻结着极其微弱的、属于苏半夏星火的青白残影!

    这些糖晶如同冰雹,砸在骸骨巨树那由亿万头颅构成的琥珀年轮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砸出一个个细小的、蜂巢般的凹坑!

    齐不语缓缓抬起那只刚刚引导了剑意锋芒的右手。染血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洞穿万物的了然,遥遥指向冷月体内那奔腾咆哮的靛蓝色毒浆长河。

    一个嘶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着骸骨,却蕴含着奇异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清晰地穿透了能量爆炸的余波和新天道的咆哮:

    “情劫丹的苦味…”他的指尖微微移动,仿佛在虚空中勾勒着那靛蓝色毒河的轨迹,“…是靛蓝色。”

    话音落下,他沾着血污和糖晶碎屑的指尖,缓缓收回,极其自然地、如同品尝蜜糖般,轻轻舔舐了一下指尖沾染的一颗微小琥珀糖晶。

    糖晶在他舌尖融化,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混合着铁锈血腥与星火余温的奇异甜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他那只破碎的、流淌着血泪的盲眼,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混乱,倒映着冷月体内毒浆长河中那些沉浮挣扎、不肯熄灭的青白星火碎片。

    那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疲惫与近乎神性的嘲讽,再次响起:

    “最亮的不是光…”

    他的舌尖回味着那丝微弱的甜,血色的左眼(右眼已盲)倒映着星火的残影。

    “…是剜目后——”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斩断所有犹疑,如同淬火的利刃出鞘:

    “不肯暗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