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昭借机遁入了船舱之中,重新坐到之前的位置上。

    想起刚才,因为停了船,顾野竟然怕得厉害,她才会跑到船尾去问船家。

    折腾了一阵,也不知顾野有没有好些。

    想到这,苏昭昭关切地看着顾野,暗暗揪着心。

    顾野仍旧紧紧捻着手指,眸底一片黯淡无光。

    察觉到她投来目光后,顾野抬眼与她对视了一眼,喉结只微微滚动了一下。

    看起来是想让她别太担心,但顾野那副表情却并未好转。

    起初,苏昭昭以为顾野是晕船,可现在看来,顾野更像是受了前所未有的惊吓。

    难道,顾野害怕乘船?

    那他是怎么来法云寺的呢?难道是骑马?

    苏昭昭恍然点了点头。

    京师的马肆颇多,又十分便利,的确有这个可能。

    她从没看过顾野如此惊剧的样子,难免越来越担心。

    若不是那和尚也在船舱里,她一定过去安慰顾野几句,至少不会让顾野这样难受。

    想到这时,苏昭昭偏了偏头,朝那名和尚望去,却没有船舱里见到那名和尚。

    苏昭昭瞳孔骤然一缩,忍不住低声叫出声来:“人呢?”

    苏昭昭起身后,将整条小舟打量了一通,仍未瞧见和尚的身影。

    这么大一个人,竟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苏昭昭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双手情不自禁的捧着她的脸,揉了两下。

    “苏师姐……”

    听到顾野气息有些不稳,突然叫她,苏昭昭才扭头看着顾野。

    顾野嘴角平平,有气无力道:“那人刚才跨出了船舱,应该是登上了申大官人的花船了。”

    苏昭昭心中一跳,扭头看了船家一眼。

    船家迎着她的视线,轻蔑一笑,默默点了点头:“那是个酒肉和尚,常常借着下山化缘。还经常去那位大官人的花船上吃香喝辣的。”

    苏昭昭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追问:“可他们并没交谈过……能有这样熟练?!”

    船家只是轻蔑一笑,语气透着些鄙夷:“早就不是头一遭了,能不熟练吗?”

    苏昭昭惊得说不出话,只觉背后寒意森森,下意识又看向了顾野。

    见顾野呼吸仍很急促,惧怕得紧,她飞快走到顾野跟前,蹲了下来。

    刚握住顾野的大手,就被他冰冷潮湿的手掌吓了一跳。

    “顾头儿,你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晕船啊?”

    顾野抬起眼眸,硬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别担心我,我没事。”

    苏昭昭用力握住了顾野的手掌,有些急切:“你晕船怎么不和我说呢?”

    顾野突然用了些力,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宽慰道:“不过是小事。”

    小事?

    苏昭昭有些难以相信。

    一向谈笑自如,仪态沉稳,身手敏捷的顾野,突然变得犹如弱鸡,一时之间,苏昭昭也难以适应。

    船家突然接了话茬:“小姑娘,你这就有所不知了。”

    苏昭昭扭头看去,一脸诧异。

    “在心上人面前,世间上哪有男子能甘心服软呢?”

    “老人家,您来京城时日不长吧?”顾野冷声问道。

    “嘿嘿,小兄弟。”

    船家咧着嘴,笑呵呵的:“是不是被老夫说中了,所以害躁转移话题?”

    船家仍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做为南唐国内的锦衣卫指挥使,顾野从登上这艘小舟时,就将船舱的里里外外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小舟,多是非法行船。

    虽不在他管辖范围之内,但他若真想管,也不是不行。

    顾野暼了船家一眼,冷笑出声:“怪不得总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我看您年纪也不小了,莫非不知在京师一带,若无朝廷的船帖状,船内还未注明船只尺寸,载量的……够去衙门领三十大板了。”

    顾野话音一落,船家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似是有些诧异,船家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了顾野的脸上,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苏昭昭紧握了顾野的手,想示意他别跟船家计较。

    抬眼看他时,顾野脸色仍然苍白,却斜目盯着船家,薄唇微启:“若然,致渡客落水溺死,还要追你烧埋白银十两!”

    船家突然变得结巴起来:“客、客官,你……你、你是衙门的人?!”

    顾野不着痕迹的笑了笑,脸色依旧苍白阴沉。

    “雨已经小了,还不划桨开船?真想被送去衙门?”

    顾野语气清冷,脸上完全没了笑意,船家急声回应:“是是是。小的这就开船,这就开船!”

    被顾野威胁之后,船家不再多言,只管拼命划浆,就连之前那一对母子也不再闹腾。

    船舱里陷入一片死寂,苏昭昭倒也落得个耳根清净,她一直握住顾野的手,好让顾野的手不那么冰凉。

    很快,小舟就到了烟雨湖的对岸。

    船家将船泊好之后,也不敢多收银两,只得规规矩矩吆喝道:“各位客官,到岸了,每人三个铜板。”

    话音刚落,船舱内就有渡客起哄:“嚯——原来市价是三枚铜板啊?!我之前也是坐你的船,你可收了我十个铜板!”

    那船家见有渡客揭他老底,慌张的看了顾野一眼,急急解释起来:“什、什么十个铜板?老夫一直都是收这个价的!你这红口白牙的,可别胡说八道啊!”

    顾野却未理会这些琐碎之事,只是一手握住苏昭昭的手臂,借力站起身来。

    然后牵着苏昭昭走到船家跟前,单手递上六枚铜板:“老人家,快些到衙门补齐手续,否则神仙也难救!”

    船家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大人说得是!”

    顾野转身带着苏昭昭飞快走出了小舟。

    回京城的路上,不时能看见行人成群,结伴而行。

    他们或是一家老小,又或是亲朋密友,因中元节到郊外祭拜。

    从下船之后,顾野就一直牵着苏昭昭的手,未曾松开过,不知是忘了,还是有意的。

    苏昭昭盯着顾野牵住她的手,莫名的脸红心跳。

    默然走了一阵后,她悄声问起:“顾头儿,你晕船还陪我坐船……万一有个什么,我要如何向顾伯母交代啊?”

    顾野斜了她一眼,没有作声。

    她看不穿顾野在想什么,又问:“你为何会晕船呢?”

    “我不是晕船。”

    苏昭昭偏了偏头,一脸不信:“你还不是晕船?你刚才在船上,脸都白了,手还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