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若芸勾唇笑了笑，语气也染上几分喜色。
“你们有心了，多谢你们。”
几个丫鬟婆子便有些害羞地抿了抿嘴。
连翘笑道：“小姐，其实这是红拂和红袖想到的，我们几个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也没有经验，只想着给小姐将床铺褥子铺厚些，好叫您能休息好点。”
“是红拂和红袖，说您伤在胸口，行动多少会有些受影响，不利于伤口恢复，建议奴婢们给您准备一个轮椅，这才……”
闻言，喻若芸面上的笑容越发感动。
她郑重地看着连翘和一众人，真诚道：“谢谢你们。”
而喻夫人在喻鸣谦的搀扶下，刚刚走下马车，便听到了连翘的话。
而后，更是看到喻若芸那已经许久不曾对自己流露过的真心实意的笑容。
只觉得刺眼极了。
心痛极了。
这一刻，她忽然理解了，芸儿对她院子里这帮下人的感情。
这种超越了主仆的情谊的情分。
若不是主子是个很好的人，鲜少会有下人周到到如此地步。
甚至，红拂和红袖本来还不能算是澄碧院的下人。
甚至，这二人不能算是喻若芸的人！
可是，宋大人只是将这二人送给芸儿，保护了芸儿两个月。
便能对芸儿如此关心，连这些都能想到。
足可见得，芸儿是个多么好、多么值得为她付出的人。
可是，为什么偏偏，自己这些年会忽视她至此？！
而且，还是为了喻若晴那样一个养不熟的、毫无血缘关系的白眼狼，害得芸儿平白受了那么苦！
喻夫人抓着喻鸣谦的手，一寸寸收紧。
第一次无比痛恨自己的眼盲心瞎。
若是，自己早些发现喻若晴在背后使坏，自己和芸儿之间，是不是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与她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喻鸣谦。
喻鸣谦震惊地看着喻若芸坐在轮椅上，被众人推回府中的背影。
眼神里掩饰不住的黯然。
他忽然有些后悔。
后悔自己方才在马车上时，不该对芸儿说那么重的话。
即使是，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想要伤害芸儿。
就算是当初让芸儿自己冒着风雪回家，也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而已。
他还是太冲动了。
冲动到，一生气就容易口不择言，说一些让自己后悔的话。
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还记得，明明那日他去宫门口接芸儿的时候，心中是那样期待。
明明，他原本也对将无辜的芸儿送进宫去而感到懊悔。
可是，在看到她对自己那般疏离，甚至要与自己拉开距离之后，他又那样愤怒。
愤怒到，不顾后果地将曾经那么心疼的妹妹，独自丢在了风雪之中。
一直到现在，喻鸣谦才恍然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那日之所以会如此愤怒，皆是因为，时隔四年，芸儿的眼中，已经不见了分毫对自己这个兄长的感情。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那样的感觉，让他心中发慌乱，让他难受。
让他……无法接受。
所以，他才会用那样的方式，去逼迫她，让她再一次陷入孤独无助的局面。
他想要从她的眼睛里重新看到对自己这个哥哥的依恋。
想听到她用过去那般软软的口吻对他撒娇。
他甚至想让她亲口告诉自己。
她从来就没有怪过自己。
她不怪他将他送进宫去，为喻若晴顶罪。
哪怕是她心里难受，可是，只要自己这个哥哥能哄一哄她，她也能原谅一切。
然后，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到国公府，和他，和爹娘，甚至是和喻若晴，继续过着幸福的生活。
哪怕，这样的生活，是用她自己的血肉来换的！
从来没有哪一刻，喻鸣谦如此清晰地看穿了自己的卑劣。
是，他从来就不是什么端方君子。
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为了所谓的家族和睦，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妹妹送出去顶罪！
甚至，在事后，还高高在上地要求受害者体谅他的所作所为。
喻鸣谦的脸色苍白如纸。
看着喻若芸被一种丫鬟婆子们簇拥着回府的一幕，眼神破碎到近乎绝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那个愿意舍弃一条腿，也要救自己的亲妹妹。
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