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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放空自己

    第一十七章  放空自己

    宋意像是在有意识地替自己的记忆做一场清理,把旧时光拆碎了、剪碎了,再一笔一笔重塑。

    王思远每天依旧来,为她带来新的画材、新的药,也带来天气变凉后的提醒:该换厚一点的衣服了。

    她会听,会照做,甚至会冲他淡淡笑一笑。

    疗养院的走廊换上了秋季的布置,草坪边落叶开始积起,天早晚凉得很快,早晨有雾,傍晚风大。

    王盼盼提着一袋f国的手工巧克力来时,宋意正趴在沙发上看一本画册,脚边放着一张被揉皱了的速写稿。

    “怎么,一早起来就放空自己?”王盼盼坐在她旁边,熟门熟路地拆开袋子。

    “看你过得这么养生,我都开始怀疑当初假死的人是不是我了!”

    宋意没抬头:“会说话就多说点!”

    王盼盼将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含糊道:“我带来了他的新动向!”

    宋意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但没有说话。

    “你不问,我也要说!”王盼盼翘着腿,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最近萧家内部传得厉害,说萧晨阳打算把日记销毁!”

    宋意眼睫颤了一下,放下画册:“你确定?”

    “嗯,他亲口吩咐下去的,找了个保险柜公司,把之前那本记录你所有习惯、细节的日记,封印进定制保密柜!”

    宋意靠进沙发,抱起靠垫,没说话。

    “不过—”王盼盼慢悠悠补了一句:“据我消息,他让人封柜的那天晚上,自己把日记又拿出来看了五遍!”

    宋意的嘴角微微扯动一下,像是笑了一下,又像只是想抿嘴。

    “他这是什么心理?”王盼盼挑眉:“自己写得清清楚楚,又舍不得看,又不想扔!”

    “是悔得发疯,还是变态得沉迷?”

    宋意低声道:“他不想忘,又不想被看出来还在记得!”

    王盼盼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调侃:“你变得真狠!”

    宋意轻声反问:“是我狠,还是他从前狠?”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从嗓子眼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他能连着逼我五次打掉孩子,每一次都告诉我‘以后还可以有’!”

    “他说我只是替身,永远不可能母凭子贵!”

    “他说温雪梨才是他真正爱的人!”

    “可他又在我出事之后,对着所有人宣布,我死了!”

    “他以为他有资格后悔?”

    王盼盼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拿了一块巧克力,剥得很慢。

    “他后来是真的疯了!”她过了一会才开口:“我不是替他说话,我只是觉得……他是真的变了!”

    宋意低头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冷:“变了又怎样?当初我在他面前跪着求他别逼我打第五次胎的时候,他有没有听?”

    “他要的不是我变得幸福!”

    “他要的是我别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可现在,我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他自己做的错事,他自己要承担代价!”

    窗外的风吹得树枝哗啦啦响,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宋意的指尖留下一道道细小的影子。

    王盼盼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巧克力咬了一口,嘴里含着声音:“你说得对!”

    “可惜他不信命,不信因果,不信报应!”

    “否则,他该知道,自己亲手毁了你之后,最该做的事不是赎罪,而是闭嘴!”

    宋意没有再说话,安静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像是看见了什么,也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她有时候会在夜里想,如果一开始她没有点头,没有顺着那个酒会上的安排,没有被塞进萧晨阳的车里。

    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有任何交集?

    她还会是叶诗韵,会在公司做设计,每个月拿着工资买自己喜欢的画笔,周末去美术馆,看一些没人懂的抽象画。

    而不是现在—

    换了一张脸,换了个名字,连回忆都只能在画布上重现。

    可她知道,她没有后悔的资格。

    那是她自己一念之间的选择。

    她曾经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好、足够乖、足够懂事,就能让那个男人回头。

    现在才明白,他回头从来不是因为你站在那里,而是因为他找不到更合适的人。

    这种回头,不值钱。

    京北,萧家老宅。

    萧晨阳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手边放着那本已经贴了封条的黑皮日记本。

    助理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低声汇报:“温小姐已经安排入住月子中心,相关支出我们都按夫人的意思做了处理,外界目前并未知晓具体细节!”

    萧晨阳翻着手机,没回应。

    “另外……萧母前两天对外表示,您近期会专注于家族产业整合,暂时不考虑婚事!”

    他抬眼看了一下,眼神冷淡。

    助理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她在一次会议上提到,您近期状态稳定,应该……已经放下了!”

    萧晨阳轻笑了一声,低头点了根烟。

    “她说我放下了?”

    “是!”

    他吸了一口,烟雾绕着他的指节盘旋,他眼神落在那本被封死的日记本上,片刻后缓缓道:

    “她还真是高估我!”

    助理低头不敢接话。

    萧晨阳靠着椅背,眼神倦倦的,像是刚从一场极长的噩梦里挣扎出来。

    “放下?”

    “我做不到!”

    “我每天都能背出她睡觉时的姿势,她喜欢左侧躺,但睡着了会翻右边!”

    “她一紧张就咬下唇,一生气就不说话,安静地可怕!”

    “她画画时不爱用浓墨,笔锋都藏在边角上!”

    “她捂着肚子从手术室出来那几次,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却还硬撑着笑着说‘我没事’!”

    他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我连她的泪痕掉在哪一侧脸颊都能记住!”

    “我怎么放下?”

    助理愣在原地,眼神里多了些复杂。

    萧晨阳掐灭手里的烟,忽然道:“那封柜的东西,送去我私人保险柜,不许别人动!”

    “是!”

    “她活着的时候,我没护住她!”

    “现在……她死了!”

    “那我就记着,记一辈子!”

    他起身,走向阳台,背影孤冷,像一道无声的墓碑。

    助理站在原地,看着那本封死的日记本,忽然觉得,它比任何墓志铭都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