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梦里见最后一面
王思远握紧她的手：“你不是那个被他毁掉的宋意了！”
“你已经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了！”
宋意轻轻点头：“我知道！”
“只是没想到，我居然不恨他了！”
王思远抬眼望她：“你不恨，是因为你赢了！”
“你活成了他最无法企及的样子！”
“他跪着仰望你，你却已经走远！”
那天夜里，宋意梦见自己站在一间满是阳光的教室里，孩子们坐在画架前，低头涂着颜色。
她走过去，一个个检查他们的作品，直到走到教室最后一排。
那里坐着一个男孩，穿着熟悉的黑色校服，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走过去蹲下：“你怎么不画？”
男孩抬起头来，是十七岁的萧晨阳。
他眼里没了当年那股傲气，只有疲惫。
“我不会画光！”他说。
“没关系！”宋意笑着：“那就先画你看到的东西！”
男孩低头，缓缓在纸上涂了一道很深的灰。
她望着他，轻声说：“你再试一次。
试着画一束光！”
男孩握紧了笔，手指微微颤抖。
他一笔一笔地画着，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极浅的白。
她站起身，朝教室门口走去，阳光越过她的肩膀，投在他还未完成的画上。
她知道，那不是现实。
但她也知道—
就算在梦里，他也只能在原地画那道光，而她已经走出了那间教室，走进了真正的春天。
几天后，宋意亲自参加分馆的第一次试课开讲仪式。
孩子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墙上画满了他们乱七八糟却带着想象力的涂鸦，小手在画板上不断挥舞，笑声此起彼伏。
“宋老师！”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手里拿着刚画好的画：“你帮我看看，这样好看吗？”
宋意蹲下来：“好看，非常好看！”
“我画的是未来的我，正在画画！”小女孩一脸认真。
“那你以后会成为画家吗？”
“我不知道！”她想了想：“但我想像你一样，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大家来画画！”
宋意伸出手掌，和她击掌：“那我们拉钩！”
“好！”小女孩咯咯笑着跑开。
王思远站在远处，看着她蹲在阳光下与孩子互动，像是那个从火中走出的人，终于穿着白裙在春天里跳舞。
“意意！”他走过来，低声问她：“你真的不后悔这一切吗？”
宋意抬头，望着他，眼里带着浅浅的光。
“如果没有那些痛苦，我不会成为今天的我！”
“我不感激那些伤害，但我感谢那个没有放弃的自己！”
“所以现在我只想活得更好！”
“然后，用我的方式，告诉后来的人！”
“你可以被伤害！”
“但你也可以重新站起来！”
“你是人！”
“不是被毁掉的证据！”
“而是活下来的希望！”
春天终于来了。
旧城区的风不再刺骨，街道两侧的樱花树悄悄泛出嫩粉的花苞，一场春雨过后，空气里都是泥土和花香交织的味道。
重意馆分馆的落地玻璃窗外，几名学生在院子里晒着画布，阳光斜斜洒进教室，光影交错，美得像一幅画。
宋意站在一楼的展示区，手里拿着一张学生作品，细细端详。
她身穿浅驼色风衣，头发扎成低马尾，侧脸在阳光下轮廓柔和。
王思远从后门进来，带着一身清晨的露气，手里拎着刚买的早餐，走到她身边，把热豆浆递给她。
“喝点热的！”
宋意接过，笑着说：“你今天比我还早？”
“你昨晚说想早点布展！”王思远语气温温的：“我怕你起不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了解我？”
“我了解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说着看了眼她手里的画：“这幅你很喜欢？”
“嗯，是那个叫陆睿的孩子画的，他几乎不怎么说话，但画里的东西很有情绪！”宋意转头：“我想让他试着做下一个展览的主创之一！”
王思远点头：“你决定就好，我会配合！”
“你配合我配合得这么彻底，不怕我使唤你一辈子？”
“我巴不得你使唤一辈子！”王思远垂眸，声音低下来：“最好是结婚证上的那种一辈子！”
宋意没说话，只是轻轻地咬了口烧饼，然后含糊着低声说：“你最近是不是总在试探我？”
“不是试探！”他看着她的眼睛：“是提醒！”
“提醒我？”
“提醒你，我还在这儿，等你点头！”
她咬着烧饼，不动声色地笑了：“我没说不点头！”
“那我就再等等！”他说。
午后，宋意去医院参加一场艺术疗愈讲座。
她是主讲人，面对的观众大多是患有轻微焦虑症、自闭症的青少年和他们的家属。
她站在讲台上，一身素白衬衫，声音柔和却清晰。
“我曾经以为，创作是一种自我逃避！”
“直到我失去了很多东西，才明白，它其实是我和世界对话的一种方式！”
“每一笔、每一个颜色，都是我在试图说：我还在，我没有消失！”
讲台下的一个少年忽然举手：“你现在还怕吗？”
宋意一愣，微笑着说：“怕啊，我也会怕！”
“但我知道，只要我还能画，我就不算完全输！”
“哪怕我画出来的东西没人理解，我也知道，它存在过！”
“就像你们—”
“你们的情绪，哪怕没人看懂，也值得被尊重！”
讲座结束后，几个家长主动来找她道谢。
一个母亲拉着她的手，眼里湿湿的：“我儿子说他想画画了，谢谢你，宋老师！”
宋意轻轻握住那只手：“让他尽情地画吧，他画得再不像，也是真实的！”
她回身收拾资料时，王思远靠在门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等她走出来，他轻声道：“你现在站在所有人前面，说话都不带颤的！”
“因为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说！”宋意看着他：“我代表着太多像我一样曾经没有声音的人！”
“那你要说多久？”
“一直说下去！”她笑：“说到他们不再需要我开口为他们证明的时候！”
王思远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我会一直听着！”
与此同时，康养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