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孤独长河
她站在那儿仰头望着,楼上的窗户都没有了玻璃,阳光从窗洞打下来,把黑洞洞的内部照得惨白。
她突然想哭。
不是因为眼前这栋楼,而是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从她离开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头。
不止是物理上的离开。
而是,她真的,走远了。
她不再是那个会在补课之后拐进巷子去买五毛钱一根冰棍的小姑娘,不再是那个在厨房端着碗笨拙地给父亲喂粥的小孩,不再是那个在深夜抱着课本偷偷哭泣、悄悄长大的少女。
她已经三十岁了。
她经历了爱情的背叛、婚姻的破碎、父母的病痛、事业的起步与沉浮,她从无数个深夜走过来,从无数次差点跌倒的边缘爬起来,一路跌跌撞撞地活成了别人眼中那个“坚强的女人”。
可她也只是一个人啊。
她也只是,一个在黑夜里默默抱着自己取暖、在阳光下故作无事的普通女人。
她在拆迁楼前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风吹起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她才缓缓转身。
这条巷子她走了十年,如今再走一遍,竟没有一个人认得她了。
也许这就是成长。
当你终于可以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你就注定要和那个曾经的自己告别。
她没有回公司,而是坐在江边的石凳上发了一会儿呆。
江水翻滚,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是流动的碎金,一眼望不到边。
她想起那年,她和叶泽洋吵架后,一个人坐在江边哭。
他赶来时她已经哭得眼睛肿了,嘴里还在倔强地说。
“我没事!”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蹲在她脚边说。
“你再哭,我就跟你一起哭!”
她那时候气笑了,骂他幼稚。
可现在想想,那句话竟是他对她最深的一次体贴。
也是她最怀念的。
她低头从包里取出那封信—那封她写了很久却从没寄出去的信。
她原本打算烧掉它的,可现在,她却忽然想把它留着。
不是为了他。
而是为了那段她认真爱过、认真失望过的日子。
她想告诉那个曾经的自己:
你没做错什么。
你爱错了人,但你没有错。
你曾拼命去相信、去靠近、去给出一切,那不是软弱,是勇气。
只是你现在知道了—有些人,是不能再爱了。
她将信收进新的信封,用干净整洁的字体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放进包里。
她站起身,望着前方无边无际的江面,阳光暖暖地照在她脸上,风拂过鬓角。
她忽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她已经走了这么远。
她真的,不需要再回头了。
江边的风渐渐大了些,孟锦凡站在原地,长发被吹得轻轻扬起,落在眼前。
她没有伸手去拨,只是闭了闭眼,将那封信贴着胸口抱了一会儿,仿佛抱的是那个曾经在破碎里挣扎过的自己。
她不是想要原谅谁。
也不是非要清算什么。
她只是忽然意识到,有些伤口,不是为了让别人看见才存在的。
它们存在的意义,是提醒她—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她把信收好,重新拉上外套的拉链,背过身,望了一眼那片辽阔水域,目光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