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再无言语权
夜里快十二点,林晚晚坐在阳台边的藤椅上,裹着毛毯,一盏小台灯撑着橘黄色的暖光,照在她手边摊开的便签纸上。
她没有动笔,只是看着纸上的空白发呆。
屋子里静得出奇,只有楼上传来谢淮舟偶尔翻动文件的轻响。
他今晚回来得晚,饭菜她没有动,只盖着保温盖放在餐桌最边的位置,连她自己都没有动筷。
她今天没有逼他,也没有递便签,更没有故意碰触他习惯不喜欢被干扰的空间。
她只是坐着,等他下楼、喝水、看一眼桌角的汤碗,然后沉默地走过去,一口一口喝完,然后像往常一样,什么都没说地离开。
可他没有。
他整晚都没有下楼。
林晚晚想,也许他是真的开始学会无视了,连她的存在也学会忽略。
但她没有失望。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场戏不能太快。
越是接近尾声,越要小心停顿。
她不能太主动,也不能太安静。
她必须拿捏好节奏,让他以为自己还掌控着,可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演得太像了。
她不是演他爱过的林晚晚。
而是演那个,曾经为了他流过血、守过场、失过光的谢淮舟。
她要他看见她像他,她要他在她身上看见自己。
她要他哪怕不再爱,也会在午夜梦回时,睁开眼的一瞬,把她和曾经的自己混为一体。
她慢慢起身,把空白的便签纸叠好,放进抽屉。
她已经不再急着写那些话了。
她知道他能读懂她的沉默,他已经学会了从她的手势、表情、桌上的摆设、甚至她做菜时多放的一点点盐里读出她的靠近。
谢淮舟不爱她了。
可他还在读她。
她就还有赢的机会。
她回房时,客厅的灯还亮着,她没有关,留那盏灯像她自己在这座房子里一点不灭的信号。
她关门的时候轻得几乎听不见,窗外的风掠过檐角,把外面那棵香樟树吹得轻轻晃动,影子投在窗帘上,一如既往地模糊。
而就在她门关上的同一时刻,楼上的谢淮舟缓缓放下手里的笔。
他已经停顿在同一页文件上将近二十分钟了。
他的目光不动,却什么也没在看。
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她站在他面前,轻轻帮他系好外套扣子时的神情。
那天早上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他的袖口翻到他习惯的方式,又整了整衣角,说了句:“今天可能会降温!”
那句话他没应。
可他记得她说的语气,那不是撒娇,不是讨好,也不是试图博得怜惜。
那语气—太像他曾经对她说过的。
“你晚上回来太晚,注意胃!”
“直播别超过两个小时,眼睛会干!”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我会看后台!”
那时候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藏着不被察觉的疼惜。
那是他爱得最深也最小心翼翼的时候。
可她听不进去,她只看结果,只看成效,只在乎她站上去的那一刻他有没有给她掌声。
她从不在意他在下面是否握紧了手,熬红了眼。
而现在,所有他曾经付出的,她都以几乎一模一样的方式还回来。
只是晚了。
他不是没动心过。
他是知道,这份动心再继续下去,就不止是回忆。
他现在的每一次沉默都在抵挡那一点一点逼近的温度。
他怕自己一旦放松,就会忘了过去那些撕心裂肺的疼。
他怕他一旦接受这份温柔,就又一次成为她手里的棋。
而他已经不是那个谢淮舟了。
他终于学会了怎么拒绝,也终于学会了怎么不再心软。
可是他依然没走。
他不能走。
他要她亲口说她输了。
那天晚上,她站在厨房递给他那杯汤,他接过,没喝,却也没放下。
他只是站着,一直站着。
她没有催他,她只是说了一句:“你要是不想喝,我明早倒掉!”
他说:“你做的?”
她点头。
他说:“你以为你这样,我就能原谅你?”
她说:“不,我只是怕你冷!”
他说不出话了。
他知道她说的那句话,就是他当年曾经对她说过的。
她喝酒回来,哭着喊胃疼,他连夜煮了一锅粥,抱着她哄着她吃了一口又一口。
她醒来时发现他一夜没睡,问他:“你煮这个做什么?”
他说:“怕你冷!”
他以为她早就忘了。
可她没有。
她记得他所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连他以为微不足道的一句唠叨,她也一一照做回来。
他喝下那碗汤时,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笑,只是在厨房里背对着他,悄悄把原本备用的保温锅洗干净。
他离开时她站在门口,说:“路上慢点!”
那是他当初,每一次她出门工作时必说的话。
她又一次学了个一模一样。
他笑了笑,却不是开心,是苦笑。
她真的太像他了。
像到他都快分不清,是她在模仿他,还是他们真的在某种情绪上同步了。
他知道她现在不再求他回头了。
她只是求他记住。
记住她现在是怎样一寸一寸地用他曾经对她的方式,把过去刻回他心里。
她成功了。
他真的忘不掉她了。
可这不是爱。
这是痛。
他不愿再回头。
也不想再原谅。
他要带着这份痛,往前走。
而她就站在他背后,不说话,不靠近,也不放手。
只是站着,用那种他最熟悉的方式,让他知道:
她还在。
她一直都在。
第二天早晨,窗外的天刚刚亮,林家别墅内一片静谧。
林晚晚醒来的时候天还没全亮,她坐起身,披了件外套,下楼的时候整个一楼还笼在灰蓝色的晨光中,厨房没有人,客厅也空无一人,只有她昨晚放在桌角的那一份文件不知被谁轻轻移到了整齐的一端,摆放的位置刚好是谢淮舟一眼能看到的地方。
她站在餐桌边站了很久,没去翻那叠纸。
她知道他看了,不然不会动手去移。
他不会说感谢,也不会说“你辛苦了”,可她明白他的所有沉默都不是冷漠,是克制。
他怕他说一句软话,她就会误以为有了希望,他怕他一回应,她就会如从前那样再次铺天盖地地靠近,直至吞没他的边界。
可他不知道,她现在早已不是那个对着他撒泼,动辄情绪失控的林晚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