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她赢了自己
“什么?”她仰头看他。
“把自己逼到极限才肯收手!”
“我没有逼自己!”她说。
“我只是不想留下漏洞!”
“你明明知道,再完美也有人挑刺!”
“我知道!”她顿了顿。
“可我自己心里不能有刺!”
谢景行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继续按着她僵硬的肩膀。
“我以前觉得我是那种忍得特别久、特别深的人!”她忽然说。
“可现在我觉得,我其实只是太害怕让人失望!”
“你现在还怕吗?”
“偶尔!”她点点头。
“但大多数时候我能控制!”
“控制情绪?”
“控制自己不再把别人的否定放在心里!”
谢景行将手收回来,蹲下身,眼神与她平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说。
“不是‘越来越好’,而是‘一直很好’。
只是以前没人告诉你!”
她眼神微微闪了一下,仿佛被戳中了某个柔软又隐秘的地方。
她曾经多想听到这句话啊。
可在傅家,没有人这么说过。
在傅母眼里,她是个“没有背景”的附属品,永远不够好;在傅衍礼眼里,她是个“乖巧的女人”,乖就好,别太多想。
她以为只要足够乖巧,就能被温柔相待。
可那三年她换来的,是沉默的忽视、是永远无法填满的期待落空。
那时候的她,不敢对自己好,也不敢相信自己值得被好好对待。
她捧着别人丢下的骨头,委屈自己说“我可以”。
现在,她终于不需要了。
“你知道我有时候最害怕什么吗?”她轻声说。
“是我回头看的时候,会发现其实我那三年什么都没留下!”
“你留下了!”谢景行语气坚定。
“你留下了最清晰的成长曲线。
那是你在深渊里一寸一寸爬出来的证明!”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一会儿。
“我小时候被教导要识大体,要顾大局,要懂得忍让。
可没人教我该怎么爱自己!”
“所以你就靠自己学会了!”
她抬头,望着他,眼神清澈但带着疲惫。
“我现在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你是自由的。
你不欠谁,也不必讨好谁。
你想哭可以哭,想停可以停,没人能要求你永远坚强!”
谢景行轻轻握住她的手。
“你已经不在那个需要小心说话的世界了!”
“我知道!”她低声说。
“但那种感觉不会一下子消失!”
“你不用让它消失!”他慢慢地说。
“你只要知道你有退路,你有人撑着你,你的底线不会再被踩!”
她笑了笑,眼角却微微发红。
“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不值得被你这么对待!”
谢景行皱眉。
“谁给你这种错觉?”
“我自己!”她坦然地说。
“是过去的我,一点一点把这种观念植入脑子里。
那个总觉得要做得更好才能留下的我!”
“你已经不是那样的你了!”
“我知道!”她吸了吸鼻子。
“但我还在走出来的路上!”
谢景行站起身,拉着她的手。
“来!”
“干嘛?”
“出去走走!”
“现在?”她看了一眼窗外,夜色浓重,树影被路灯拉得长长的。
“现在!”
他们换好衣服,一起走下楼。
夜风拂面,凉意扑来,但不刺骨。
小路两边的草地上还留着白天阳光的余温,走在其间,有种久违的松弛感。
“我以前从不在晚上出来散步!”陆知易忽然说。
“为什么?”
“怕!”
“怕黑?”
“怕遇见不认识的人,怕有人问我‘怎么一个人’,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景行看着她,眼神柔和。
“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不孤单,我只是在享受自由。’”
“我现在不怕了!”她轻声说。
“因为我知道你在我身边!”
他们走到小路尽头,是一座小桥,桥下的水清浅,星星点点的光倒映其上,泛着轻微的波纹。
“你有没有后悔过?”她站在桥头问。
“陪我走这段路!”
“没有!”
“你明明可以选择一个更轻松的伴侣!”
“我不喜欢轻松!”他看着她。
“我喜欢你!”
她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
“你以后会不会厌倦?”
“我会厌倦重复的工作,会厌倦一成不变的饭菜,但我不会厌倦你!”
“你为什么这么坚定?”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努力活着的人!”
他们站在桥上,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山影和桥下的水光,一言不发。
风过时,她的头发拂到他脸上,带着微凉的味道。
他伸手,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她靠着他,缓缓地闭上眼。
“我现在不想再证明什么了!”她轻声说。
“你不需要证明!”
“我只想过得自在,过得干净!”
“你已经做到了!”
她点点头。
他们在桥上站了很久,直到夜色深到极致,星星变得稀疏,才慢慢往回走。
回到宿舍后,她换下衣服钻进被窝,谢景行躺在她身边,手臂自然地环上她的腰。
她窝进他怀里,小声说。
“谢景行,谢谢你!”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别说谢谢!”
“那我说一句别的!”
“什么?”
“我爱你!”
他笑了。
“我知道!”
她闭上眼,呼吸渐缓,终于沉沉地睡去。
这一夜她没有梦,没有旧影缠绕。
她在他的怀里,终于睡得安稳。
没有负担,也没有恐惧。
她走了太久,如今终于找到归处。
这个世界虽然依旧纷杂,但她已经不再一个人了。
她拥有了最简单也最难得的幸福—
被看见,被理解,被珍惜。
她终于成为了她想成为的那个人。
不是傅太太,不是别人眼中“合适”的人,
而是陆知易,自由、完整、坚定的陆知易。
凌晨五点一刻,天还没亮透,整个基地还沉浸在一片灰蓝色的沉寂中。
远处传来几声鸟鸣,被晨风裹着穿过宿舍楼的窗缝,轻轻落在床头的风铃上,碰出一声细不可闻的清响。
陆知易醒得很早。
她睁开眼时天色微亮,屋内静谧,谢景行还在她身侧熟睡,呼吸均匀,神情安稳。
她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眼神无焦地发呆了许久。
她最近睡眠不好。
不是生理性的失眠,而是一种无法彻底安睡的警觉—仿佛某些曾经的经验已在她身体里形成某种惯性,只要夜一深,她的心就像会自动绷紧,即使是现在,她早已离开那个需要“警醒”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