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完全放下了吗
陆知易只是淡淡道。
“这跟我无关了。”
“你真的完全放下了吗?”
“我放不放下不重要。”她低头,拇指摩挲着杯身的水珠。
“重要的是,我不会回头。”
江澄看着她眼里的那一层波澜,不知怎么忽然鼻子一酸。
“你知道吗,知易姐,”她轻声说。
“你现在是我心里那种最顶尖的状态—不是有多成功,而是你有能力的时候,还能选择不对任何人献媚。”
“我以前太怕失去了。”陆知易缓缓开口。
“我怕人走茶凉,怕自己一无所有。
后来我才知道,真正属于我的东西,不会因为我不讨好别人就离开我。”
“那你现在呢?”
“我现在学会了放弃那些不是我能控制的。”
江澄笑着点头。
“你现在真的很厉害。”
陆知易没回她这句,只是喝了口奶茶,然后望着窗外的天,眼神宁静。
而此时,在遥远的京北。
傅衍礼坐在会议室外的长椅上,手里握着一杯冷咖啡,杯盖没打开,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杯口,整个人像一尊石像般沉默。
他的秘书在不远处看着他,几次想开口,最终还是退了回去。
他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会议上的失控是意外吗?其实不是。
那天他看到屏幕上滚动播放的一组数据,是傅家最近三个季度的经营报表。
所有人都在讨论投资链断裂、外部风投流失、管理层更迭的问题。
可他坐在那里,脑子里只在想着另一个人的名字—陆知易。
她不再属于傅家,可她现在却出现在无数人想追赶的名单里。
他听见某个合伙人对着新晋的青年代表说。
“你们要学学陆知易,人家那才是真正从泥里爬出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攥紧拳头的。
会议进行到一半,他站起来,失控地说了一句。
“你们以为她是靠自己?”
全场一静。
秘书赶紧把他扶下场,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自己关在了楼道尽头的这个角落里。
他不恨她成功。
他恨的是她成功的背后,不再需要他了。
他一直以为,她就算走了,也不过是赌气。
她太安静,太没有反抗的力气,在他眼里,她就是个“离不开”的人。
可她不仅离开了,还走得风生水起。
她没有带走傅家的资源、也没有借助任何关系,她一个人从零开始,硬生生用几年时间,把自己的名字从一个“附属标签”撕成了“行业代表”。
而他呢?
他现在回忆起那几年,能清晰记得的,竟然都是她的沉默。
她站在阳台晒衣服,风吹起她的裙角;她在厨房轻手轻脚地擦水渍;她在父母面前低头说“是我考虑不周”;她一次次递给他东西时,眼里那一点小心的光。
他当时没看见。
现在想起,只觉得心口空得发疼。
她太安静了。
安静到他以为她不会走。
可她走了。
干干净净,不带走一丝犹豫。
现在的她,在一篇篇文章里,在一场场论坛中,被一次次提起,被一次次肯定。
而他,只能坐在会议室外,看着手机里那张她的照片,反复地、像上瘾一样地翻来翻去。
那是她上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的采访。
她穿着一件白衬衣,头发简单扎起,站在一群年轻研究员中间,笑得平静又明亮。
她说。
“我不是在重新来过,我只是终于开始。”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留给他的空间。
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她已经不会再回来。
她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她有自己的工作、团队、目标,还有一个爱她、听她、真正接住她的人。
她不需要傅家。
也不再需要他。
基地那边,傍晚时分,谢景行提前结束了今天的组会,顺路去取了陆知易爱吃的豆花拌面。
他进宿舍时,陆知易正坐在沙发上,脚边是散落的一摞文件夹,怀里抱着一只靠枕,正在看着电视上的纪录片发呆。
他走过去,把东西放下,蹲下来解她的拖鞋。
“你今天累吗?”
她点头。
“有一点。”
“那吃完早点休息。”
她望着他,忽然说。
“谢景行,如果哪天我不再想那么多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变懒了?”
“我只会觉得你终于开始把自己放第一位了。”
她笑了,眼里泛着一点倦意。
“我今天收了一封信。”她说。
“是一个女孩给我写的。
她说她正在考虑要不要离婚。”
“你怎么回的?”
“我说:‘别急着做决定,但你要问自己,你还在这段关系里活着,还是只是在忍。’”
谢景行握住她的手。
“你说得对。”
“我不想别人都跟我一样走到崩溃才醒悟。”她低声说。
“我想让她们知道,你值得被好好对待。
你不需要等到别人把你踩到底才明白这一点。”
他点头。
“你已经让很多人明白了。”
她靠进他怀里,轻轻地说。
“可我最想改变的,还是曾经那个我。”
“你已经变了。”他抱紧她。
“你已经,回来了。”
她终于闭上眼,靠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
而她知道,她真的自由了。
再没有谁能控制她的价值,再没有谁能定义她的模样。
她是陆知易。
是独一无二的她自己。
凌晨两点零九分,基地宿舍楼外只有风的声音,冷风从建筑缝隙间穿过,刮在窗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楼道里感应灯偶尔一亮又灭,映出一道道细长的影子,仿佛整栋楼在呼吸着深夜的沉寂。
陆知易从梦中醒来,睁开眼时天花板还笼在一片微灰的暗色中,窗帘没有拉严,月光从缝隙洒下来,冷冷的,像一条银白色的裂缝,落在地板上,斜斜地照进房间。
她很久没做梦了,但刚才的梦却像一只突然落下的乌鸦,悄无声息地掠过心头,带走了片刻的安宁。
梦里,她站在傅家老宅的阳台上,夜色压得很低,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想进屋,可手指刚碰到门把手,屋里的灯全熄了。
她喊傅衍礼的名字,没人回应。
她再往前一步,门却从里面上了锁。
她低头,看见自己穿着那件已经很久没穿的白裙,手里拿着一封揉皱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