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往事已经成风
傅如烟站在走廊转角处,看着灯光透出的书房,一言不发。
她今晚什么都没说,也没进房间,只是远远地站着,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
他变了。
从他父亲去世、母亲病重,再到陆知易离开……他一点点塌下去了。
他不是被谁打败的,是他自己松了手。
她可以把傅家经营得井井有条,可以应对任何场合、处理任何麻烦,但她唯独不能—不能让他重新看她。
她想了很多办法,甚至试图用他最擅长的“理智”去打动他。
可他终究不是她曾经爱上的那个少年。
她爱他—是真的。
但她现在已经分不清,这份爱里有多少是执念,有多少是痛苦中堆积的执拗。
她靠着墙,缓缓闭上眼睛。
雪落在窗沿上,悄无声息,像是将这个宅子一点点封进了回忆里。
她也一样,被困在这个她曾以为复仇之后就能真正主宰的人生里,动弹不得。
基地的宿舍里,谢景行已经靠着床睡着了,手机还握在手心,屏幕上那句【我爱你,即使我不说】没有熄灭。
陆知易关了灯,在他身边轻轻躺下。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他的手。
这一晚,她没有再醒来。
她梦到自己在一个辽阔的山谷中,阳光透过云层,一束束打在草地上,她穿着简单的棉裙,牵着谢景行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
梦里没有噩梦、没有痛苦、没有傅家、没有阴影。
只有风,很轻地,吹着她的头发,还有他在耳边说的那句:
“你走多久,我就陪多久!”
第二天清晨,基地的天灰蒙蒙的,下了点细雨,像是一夜之间季节彻底转了个弯,冬的影子正式落在了窗前。
陆知易醒得不算早,但也没赖床。
她睁眼的那一刻,谢景行还在身边,正靠着床头翻看平板上的早报,眉眼沉静,专注得一如既往。
她动了动,他立刻转头看她,语气轻得像怕惊到她。
“醒了?”
她点了点头。
“梦到什么了吗?”
“梦到我们在下雪天排队买烤红薯!”
谢景行轻笑:“你都梦到吃了,还不算是好梦?”
“排了很久,最后你买到的是别人掉地上的!”
他一愣:“我居然会买那种?”
“梦嘛!”她抱着被子,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现实里你还会偷偷挑最大的!”
“那不是为了你?”
她低低笑了一声,没有拆穿他,但眼底的笑意已经晕开来。
谢景行放下平板,侧身靠近她,手臂伸过去,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语气柔得像夜雨:“你现在笑的时候,眼角不会发紧了!”
“嗯?”
“以前你勉强笑的时候,右眼眼尾都会动一下,好像肌肉控制不住!”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眼角。
“现在是真的放松了!”
她没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他颈窝,小声地问:“你还会担心我崩溃吗?”
“不会!”他轻声:“我现在担心的是—我宠得你太娇了!”
“你宠得我还不够!”
“那我接下来是不是得加倍?”
“嗯!”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好!”
半小时后,两人一起下楼。
外面雨还没停,江澄站在实验楼门口的遮雨棚下,正打着电话,脸色有些焦急。
“不是,我真不是不想回家,我……我工作真的走不开!”
“妈你别每次都这么说,我有安排不是说谎!”
她语速快,声调压得很低,可还是难掩那份焦躁。
陆知易走过去,轻声问:“你妈又催你回家了?”
江澄愣了一下,回头看见她,赶紧收起手机,强笑着:“知易姐,你听见啦!”
“你刚才说‘我真的走不开’,是因为我安排了你任务吗?”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这边还有些交接的事情,我—”
“中午走吧!”
“啊?”
“我给你批假,你去一趟,也省得你心里一直惦记!”
江澄一时间眼眶就有些红了:“我怕我妈又唠叨我,说我一个人怪可怜的,还说谢博士是别人家调教出来的,说你只是命好!”
陆知易听了这话,眉眼未动,语气依旧温和:“那你可以告诉她,我不是命好,我是熬出来的!”
江澄点了点头:“知易姐,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点吗?”
“哪点?”
“你不劝人‘看开’,你只说‘撑住’!”
陆知易笑了:“因为我自己就不是什么开得开的人!”
谢景行在一边将伞撑开,把伞递到陆知易手里,低声提醒:“我们得走了,不然会议要迟!”
她接过伞,冲江澄点了点头:“去吧,晚上给你打饭留着!”
江澄眼眶还红着,却笑了:“知易姐你别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会赖在你身边一辈子!”
“那也挺好!”她笑着说:“我习惯有人缠着!”
她说完这句话,就和谢景行一同走入细雨中,步伐不快,伞下的两人像是浸在一片安静的絮语里,连雨点落下的声音都不再冷了。
而与此同时,京北的天空依旧灰暗,傅宅的早餐厅里摆着一份新出的餐点,但餐桌边只坐着傅如烟一人。
傅衍礼整整三天没有出现在这个房子里了。
她并不是第一次一个人用餐,只是这一次,连佣人都察觉出了气氛不对,走路都尽量放轻脚步。
傅如烟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
她原本以为,她已经彻底拿下这个男人,哪怕不是感情上,至少在生活里、在权力里,她都是他的“最亲近”。
可他避开她,像是已经不屑于任何“共处”。
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看穿了些什么。
可他没有挑明。
那更令人不安。
她不是不怕的。
她做了那么多努力,小心翼翼地铺陈,明面上以家族利益为先,暗地里一层一层剥离那些该清除的旧人旧事。
她甚至连傅家那栋老宅的布局都重新布置,只为彻底擦去那些“她母亲曾被关在后院小楼里”的蛛丝马迹。
可傅衍礼终究是聪明人。
她现在越来越难以捉摸他的边界—他沉默,不代表他不察觉。
而越是沉默,就越让人觉得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她轻轻把勺子放回碗里,靠着椅背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