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曾有你的房间
“你那时候笑得很好看!”
她怔了片刻,随即将照片收进抽屉里,翻开笔记本,在空白的一页写下:
“从那天开始,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靠近,不带期待,也不需回报,只是因为看见了你的努力!”
她写完,缓缓闭上眼。
窗外夜色如织,远处山影沉静,灯火一盏盏亮起,在天边拉出一道温柔的痕。
她知道,她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才终于走到这一处不再颤抖的港湾。
而谢景行,仍在她身边。
从没离开过。
陆知易有时候会在深夜里忽然醒来,窗外没有雨,也没有风,只有四壁沉静如水,安稳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可她仍旧会睁着眼,盯着天花板发呆,心口像是被什么细细的丝线缠绕住,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不知道这样的夜晚还会持续多久。
谢景行已经睡熟了,他呼吸轻缓,手臂自然地搭在她腰间,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那样的姿势,本应是安定的,可她的心里却忽然涌上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意。
那种感觉就像是多年以前,在傅宅的后院,她也曾在这样静默的夜里,靠着那棵老桂树坐着,手里捧着一本空白的练习本,一页也写不出来。
因为她知道,那些努力都没有意义。
她写得再好,也不过是个“养在傅家”的人,不被允许拥有期待,不被允许犯错,连一个简单的笑容,都要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才不至于被人指责为“装”。
谢景行的掌心微动,他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僵硬,低声呢喃了一句。
“怎么了?”
她没回头,声音低得几乎要被夜色吞没。
“我在想,我是不是该早点遇见你!”
谢景行没有睁眼,手却收得更紧了些。
他的语气仍旧温温的。
“你什么时候遇见我都行!”
“可我在最狼狈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拉我一把!”她终于开口,那语调太平静,以至于藏着的疼反而更沉重。
“我那时候真的想过,如果我就这样死在那个家里,会不会也没有人发现!”
谢景行没有说话。
他只是慢慢起身,抱住她,像是要用身体将她包住,把她所有的痛都挡在外面。
他吻她的发顶,一次又一次,轻轻的,慢慢的。
“你没有死!”他低声说。
“你活下来了,活成了你自己!”
陆知易沉默良久,然后点了点头。
那一下很轻,却带着一种真正的确认。
天快亮了,她却没有再合眼。
她起身去厨房煮了一壶水,将茶杯洗干净,泡了一杯红枣枸杞。
她的动作一贯轻柔,仿佛怕惊动了什么过于脆弱的回忆。
谢景行没有起,他知道她此刻需要一个人安静。
阳光斜照进厨房,落在她指尖,她将杯子捧在手里,望着窗外那片尚未清醒的山谷,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曾以为她这辈子就要这样过了—一个人,冷冷清清,连影子都得自己捡起来。
可现在,她有了他。
他会在她痛苦时不多问,在她脆弱时抱紧她,不许她一个人撑着不说话。
她记得他曾说。
“你什么都不说的时候,我最怕!”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这样的人,也会有人怕她受伤。
她太习惯把所有痛收进心里,太习惯了把哭声藏在沉默里。
手机响了一声,是江澄发来的讯息:【今天会议提前半小时,提醒你不要迟到哦~】
她看着那句话,忽然就笑了。
她回了两个字:【知道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对谁说过“知道了”这句话。
她以前一直活得太独立,独立得连回应都显得多余。
可现在,她愿意回应,愿意靠近,也愿意慢慢地,让生活有一点温度。
基地早上的气温不高,陆知易穿了一件深灰色的毛呢大衣,头发盘起,耳侧露出一枚银白色的耳坠,低调却清雅。
会议室里,她一进门,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汇聚到她身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坐在了靠窗的主位。
会议开始的前十分钟,她一直没有讲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众人讨论。
她的沉默总是能带出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并不是刻意的威压,而是一种多年积累出来的信任与威望,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在她面前表现得更好。
终于,有人提出了新一轮的数据偏差模型。
她接过那份草图,眉眼轻轻一动,笔尖在纸上划过几道,声音清冷却不失克制。
“你们在这一步用了旧版数据格式,和我们现在的匹配率不到百分之七十五,这部分需要重构!”
对方愣了一下,随即低头承认。
“我们以为不会影响整体输出结构!”
陆知易没再追问,只是轻声道。
“现在不是‘以为’的时候!”
她的语气不重,但所有人都听出了那背后的坚定。
她不是苛责谁,而是太清楚,在这个阶段,任何一次错判都会带来难以弥补的后果。
会议结束,她一个人走到露台外,风有点大,吹得她发丝微乱。
谢景行从走廊另一头过来,站在她身侧,没有说话。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像藏着一潭水。
“今天风好大!”
“你冷吗?”
“还好!”
他拉过她的手,捂进掌心。
“你知道你站在这里的样子像什么吗?”
“什么?”
“像以前你一个人坐在基地雕塑前的样子!”
她一怔。
“那时候我第一次注意到你!”
“你那时候不是觉得我很‘孤僻’吗?”她偏头看他,语气淡淡。
“是!”他点头。
“但我现在知道,那不是孤僻,是你还不敢相信世界!”
她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睫,良久之后才低声说。
“你总是知道我要说什么!”
“因为我一直在看你!”他语气平静,却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坚定。
“你不说话的时候,我也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我现在呢?”她问。
他将她拥进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
“你在想,幸好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她靠着他,眼眶轻轻一热,却没落下泪。
远处实验楼的玻璃窗上映出两人的倒影。
那么近,那么安静。
京北的夜幕降临得早,傅宅的灯一盏一盏亮起,傅衍礼坐在书房,窗前落着一叠旧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