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窗外落叶声

    第二百七十七章  窗外落叶声

    “接下来请陆博士简要汇报一下关于‘交错模块分流与节点共振模型’的初步预测—”

    她站起身,手中那份文件翻开,视线落在字迹与图表之间,却仿佛透过那些内容看见了几年前的自己。

    那时的她,也会这么站着。

    只是立场不同。

    那时候她背后没有任何一个愿意为她说话的人,连傅衍礼,也只是坐在高位,偶尔瞥她一眼,神色冷静疏离。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住文件上角,开口的声音稳稳的。

    “‘共振’是对当前并发逻辑极限的一次主动探测。

    它不具备现实环境下的直接参照,但可以作为应对干扰频率的一种预测模型!”

    她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极慢,眼神没有停留在任何一个人脸上。

    “我们在三组模拟测试中得出初步结论,节点接入如果以扇面型并行铺开,会有效降低延迟误差;但也存在主控逻辑对中段数据的承压过重问题!”

    她顿了顿。

    “这意味着,哪怕是一种‘稳定’的数据走向,也可能在其中某一个微小节点崩塌!”

    话说完那一刻,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秒钟的静默。

    她望着投影仪屏幕上那道弯曲线条,忽然产生一种很强烈的抽离感。

    明明是科研术语,却像极了她曾经的感情经历。

    她是那个“中段节点”。

    所有逻辑都依赖她承担、接收、吸纳。

    而她最终,承压崩塌。

    直到有人在她身边搭建起新的通路。

    谢景行。

    她回过神来时,会议室已经响起一阵轻轻的掌声。

    她点头,坐下,手指在文件边缘缓缓摩挲。

    江澄悄悄传了张便签给她:【你刚刚说话的时候,全场都安静到能听见笔掉地的声音。

    太帅了!】

    她没回,只是低头笑了一下,神情轻浅。

    午休时,谢景行给她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午饭不想吃食堂的话,我楼下等你!】

    她关上会议资料,将手机收回口袋,下楼的时候,果然看到他站在主楼门外。

    灰色风衣,领口扣着,手里拿着保温袋。

    他一看到她就微微扬了扬手。

    “我让人做了你之前说想再吃一次的菌菇汤饭!”

    她站定,眼神落在他眉眼之间,那一瞬间风有点大,她眯了眯眼,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你怎么总是记得这些?”她轻声问。

    “因为你不常说!”他语气平缓。

    “你说一次,我就会记得!”

    她接过饭,低头喝了一口,热汤进喉的瞬间,她忽然有些发酸。

    “谢景行!”她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那时候你没出现,我会不会真的就那样过一辈子了!”

    “你说那时候?”

    “在傅家!”

    他低头望着她,目光沉静。

    “那样你现在还在他们身边,或许你就是傅太太!”

    “那不可能!”她摇头。

    “我从来都不在那个位置上!”

    “可你愿意等!”谢景行说。

    “你那时候,真的愿意为了他们不声不响地等!”

    “是啊!”她自嘲一笑。

    “我那时候以为,只要我足够听话、足够稳,就能换来一次被看见!”

    “但傅衍礼从来都不是盲的!”

    她一愣,抬头看他。

    “他不是没看见你!”谢景行语气极轻。

    “他是知道你会一直在那里,所以……不屑看!”

    这句话像一根钝刀,缓慢却准确地落在她心口。

    她忽然就笑了,眼神却淡了下来。

    “所以我才走啊!”

    “我不想再是那个‘永远在原地等’的人了!”

    谢景行伸手握住她的手。

    “你现在不会了!”

    她点头。

    “是啊,我现在有你!”

    风吹得树枝轻轻晃动,她忽然想起曾经在傅宅那棵老梧桐下坐了一整晚,那夜月光很亮,她却冷得发抖。

    她靠着树干,把自己缩成一团,拿着自己手写的调研手册,一页页翻,直到眼睛红了也没流一滴泪。

    那本手册现在还在她抽屉的最底层,封皮边角磨破了,第一页写着一句话:

    【你看不到我,但我还是会写下来!】

    那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一场等待是没有结局的。

    她不是没努力过。

    只是这世界有些人,从来不会为你回头。

    而与此同时,京北,傅宅。

    客厅落地钟敲响一点。

    傅衍礼靠坐在窗边的长椅上,手边放着未拆的快递盒。

    他早上收到这份包裹,是陆知易当年离开前寄回的东西之一—他之前没看,现在才拆开。

    里面是一本线装本。

    上头夹着几张旧信纸,写的是一些关于项目调研的细节,大多是她当年在实习期间记录下的内容。

    她的字迹一如既往,清淡,理性,沉稳。

    可偏偏就是那种克制的沉稳,仿佛藏着极多被逼退的忍让。

    他翻着翻着,忽然翻到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

    【愿我有一日被以平等的眼光对待,而不是居高临下的怜悯!】

    他盯着那行字很久,手一寸一寸握紧。

    “你早就知道我看不起你!”他低声说。

    “可你还是留了这本!”

    他闭上眼,像是终于承认某种迟来的事实。

    他不是没动过心。

    只是他那时候把心交给了傅如烟。

    他以为她懂事、稳重、有分寸,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他没想到,她也有心机、隐忍与复仇。

    他记得母亲的病是从哪一年开始恶化的。

    记得父亲的精神状态是从哪一次家庭会谈开始崩的。

    他不是没疑过。

    他只是不敢深究。

    现在他只剩这一座空宅。

    那年他坐在车里,看着陆知易拎着行李走出傅宅,背影很瘦,风吹得她头发有些凌乱,她没有回头。

    他隔着车窗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低头点了根烟。

    他以为她会再回来。

    可她再也没有。

    窗外落了一场午后的冷雨,傅衍礼坐在窗边,手指轻轻敲着窗框,眼神一寸寸落空。

    他忽然想起她曾经在厨房端给他一碗热粥时,低声问过他一句:

    “傅衍礼,如果有一天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愿意回头看我一眼吗?”

    他当时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不会有那一天!”

    现在那一天来了。

    可她不在了。

    她也不会回头。

    —

    基地的天色沉下来时,窗外远山的轮廓已经被夜色勾勒出一圈寂静的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