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万事俱备。
古三爷挽起袖子，露出一双布满青筋却依旧稳健有力的小臂。
他没急着动手，只是站在那方青石案板前，面前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配料。
江凡拉着林薇的胳膊，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还刻意侧了侧身子。
这是手艺人的“灶房重地”，每一道工序，每一种香料的配比，都是人家吃饭的家伙，是不传之秘。
自己虽然赢了赌局，但那是品尝的资格，不是窥探的权力。
这点规矩，他懂。
林薇明白了江凡的意思，也安静地站在他身边，欣赏着院墙上攀爬的藤蔓。
“喔……要开始做肉肉了吗……”
饕餮幼崽在江凡脑中发出期待的哼唧，乖巧地没有催促。
古三爷正准备拿起那块处理得干干净净的兔肉，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江凡的小动作。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江凡。
“欸，你个小伙子，躲那后面去干啥子嘛？”
声音不大。
江凡一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老爷子，我……”
“我什么我？”
古三爷哼了一声，嘴角撇了撇，那神情里有几分不屑。
“你不是鼻子灵得很嘛，尝一口就晓得我锅里放了盐还是放了糖。现在倒装起好人来了？”
江凡被噎得说不出话。
古灵在一旁捂着嘴偷笑，悄悄给江凡比了个“我爷爷就这臭脾气”的口型。
古三爷没理会孙女的小动作，他放下手中的刀，双手负在身后，挺直了那略显佝偻的腰杆，一股独属于老匠人的骄傲。
“我跟你说，我这辈子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藏着掖着的。我敢做给你吃，就不怕你学！”
他的声音拔高。
“你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光靠看、光靠尝，就能把我这门手艺学了去，那我老头子不但不生气，还得敬你一杯酒！”
老人的目光掠过江凡，最终停在那口蒙尘多年的灶台上，眼底深处藏着些许说不清的滋味，是萧索，也是落寞。
“总比……总比哪天我两腿一蹬，这手艺就断了根要好。”
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江凡心头一震。
老人这番话，让江凡先前的局促一扫而空。
“老爷子，受教了。”
江凡不再躲闪，拉着林薇，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几步，站到了一个既不打扰操作、又能看清全过程的位置，神情专注。
古三爷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言，重新拿起了菜刀。
院子里，只剩下刀刃与案板接触时发出“笃笃”声。
江凡聚精会神地看着。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没有系统的“烹饪手法解析卷轴”，光靠一双肉眼，他根本看不懂。
只见古三爷手腕一抖，兔肉便被均匀地斩成大小相仿的肉块，这刀工他能看懂。
但接下来，老人将切好的兔肉放入一个陶盆，没有像寻常做法那样加料酒、盐、淀粉去码味，而是倒入了一碗色泽微黄、略显粘稠的液体。
那是什么？淘米水？还是某种秘制高汤？
紧接着，起锅烧油。油是菜籽油，这个他闻得出来。但油温的控制，却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在油刚要冒烟，又没全冒的时候，老爷子手一扬，干辣椒和花椒“哗”一下就进了锅。
刺啦一声，浓烈的香气猛地窜了出来，又冲又纯。
他本能地想弄明白，这油温究竟拿捏在哪个点，才能让香料的魂儿一下出来，又不带丝毫焦糊。但系统除了喊香，什么也分析不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刚摸方向盘的新手，在旁边看赛车高手炫技，除了眼花缭乱，根本瞧不出半点门道。
“怪哥，看不懂吧？”
古灵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笑嘻嘻地说道。
“我从小看到大，到现在都看不明白。我爷爷做菜，全凭感觉，他说那叫‘火候’，是肌肉记忆，教不会的。”
江凡苦笑着点了点头。
“确实，太深奥了。”
“别看了，等吃就行。”
古灵拉着江凡和林薇在院子的石桌旁坐下，热情地给两人倒了茶。
“对了，还没正式介绍，我叫古灵，在蓉城上大学，今年大四，马上就毕业了。”
“学什么专业的？”
林薇好奇地问。
“新媒体运营！”
古灵一提到自己的专业，眼睛都亮了。
“就是搞直播、短视频、账号运营这些。我可是你的粉丝，怪哥！你的视频我都研究过，虽然你嘴巴毒了点，但每次都踩在点上，内容做得特别好，粉丝黏性超高！”
江凡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宗师的孙女，还是个“专业对口”的粉丝。
“那你毕业后，是打算留在蓉城，还是回灯城？”
江凡随口问道。
“还没想好呢，正在找工作，到处投简历。”
古灵托着下巴，有些苦恼。
“大城市机会多，但压力也大。回灯城吧，又觉得没什么好公司……唉，烦死了。”
她抱怨了两句，目光又转向院中那个忙碌的背影，忽然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惋惜。
“其实，要是我爷爷这手艺能传下去，开个小馆子，我给他做运营，肯定能火。可惜了……”
江凡心中一动，顺着她的话问道。
“老爷子手艺这么好，怎么会十年都不做了？太可惜了。”
这问题一出，古灵脸上的活泼劲儿一下就没了，她抿了抿嘴，眼神也暗了些。
悄悄往灶台那边瞟了一眼，见爷爷没注意，才把身子凑过来，声音压得跟蚊子哼似的。
“因为……我爷爷上一个徒弟。”
她说话的调子变了，里面混着压抑的火气和一丝化不开的伤感。
上一个徒弟？
江凡和林薇交换了个眼神，彼此都有些讶异——封灶十年？这古三爷身上，怕是藏着段往事。
“他怎么了？”
江凡追问道。
古灵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
“起锅！”
院中，古三爷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
他手腕发力，那口沉重的铁锅被稳稳端起，锅中的汤汁还在剧烈地翻滚沸腾。
他这么一动，一股霸道绝伦的浓香一下炸开，霎时冲得满院子都是！
这香气跟以往闻过的全不一样，不光是香，倒像是有股劲儿，直往江凡鼻子里钻，透遍了全身。
鲜、香、麻、辣，还夹着一股子清爽提神的草木味儿，一层赶着一层，混在一起却一点不乱，各有各的头，最后又浑然一体。
“肉……肉肉……神仙肉肉！”
【叮！检测到超高能级真味源！】
【菜品：盐府神仙兔】
【香气预估评定：125分！】
一百二十五分！仅仅是香气预估就达到了这个骇人的分数！
江凡心中狂喜，这绝对是他遇到过的最高预评分，看来今天这顿“神仙兔”，不仅能让饕餮幼崽吃个痛快，自己的直播效果也绝对要爆炸！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对身旁的林薇使了个眼色，沉声道。
“薇薇，准备好，开播！”
林薇立刻会意，迅速调整好固定在院子角落的小型支架，将镜头对准了石桌，确保不会拍到古三爷和院子里的其他细节。
江凡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熟练地点开了斗音直播。
“兄弟们，久等了！传说中的‘盐府神仙兔’，马上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