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赶走张南阳

    张先生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

    一时间,主屋里沉默半晌,迟迟无人开口。

    唯有棠梨满心不忿,觉得儿子被辱,可见陆渝和陆老夫人都没表态,她也只好忍气不再多言。

    “张兄。”

    却是陆言蹊听完全程后,淡淡开口,“不如你现场出一道题,让庆儿当着众人面做,如此,便能真相大白了。”

    张南阳点点头,“此法甚佳。”

    陆老夫人长舒一口气,也连声答应,陆渝面色有些犹豫,但想了想,也答应了。

    可

    他正色说道,“张先生,我知你拳拳之心,只是庆儿是我侯府嗣子,容不得被随意指摘。若今日当场出题,他没答出来,我亲自把他捆起来打板子。”

    “但若是答出来了”

    陆渝顿了顿,看向张南阳。

    张南阳会意,轻抚胡须,半晌,道,“若答出来了,那便是老朽眼盲心昏,自当请辞,此生不再从师。”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屋里几人面色都变了变,陆言蹊蹙眉,“张兄,何至于此?”

    张南阳笑着摇摇头,却坚持己见。

    高门大户的子弟,才干知识还在其次,品行才是第一要紧的。

    他若真是诬蔑了这个孩子,那么他便不配再为人师长,因此他这话,并无不妥。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没人再说什么,却也都看出张南阳对庆儿的毫不信任。

    笔、墨、纸、砚、悉备。

    张南阳现场出了一篇赋,三道题,限时两炷香时间。

    枫儿在紫叶怀里翘着小脑袋,看着庆儿开始写题,心里却在忐忑想着,自己考的怎么样?

    先生没说,他也不敢问,但定然是没有庆儿好的,不然今日先生来问责,便会拿着他的卷子一起来问了。

    两炷香时间过去。

    张先生收起答卷,只略扫了一眼,神色便微微震撼,又含了倔强的怀疑。

    “这不可能。”

    棠梨和陆老夫人焦灼,连忙凑上去一起看,登时极欢喜的高声道,

    “庆儿当真天才!”

    非但提前了一小会儿交卷,而且笔走龙蛇,字字有理,句句精辟,简直是封侯拜相之才!

    可张先生依然倔强的坚持说了一句,“这不可能。”

    他不信就是不信,以庆儿天资不可能写出这些,除非之前学过。

    “张先生,庆儿与枫儿一起教考,水平远胜枫儿,你不信,非说庆儿作弊。现在庆儿当着你的面重新做,你还是不信。”

    陆渝语气微冷,“童言无忌,莫非先生真是因为庆儿没交束脩,便瞧不起他?”

    张南阳嘴唇紧抿,翕动着想说什么,可却又说不出来,只固执的重复着一句,

    “不可能。”

    他虽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从师多年,不可能在这样的事情上看走眼,“恕我直言,庆公子若一字不学便能有此贤才,该让他来当我的老师!”

    棠梨再也按捺不住,

    “张先生,你无才无德便罢了,现在铁证如山你却仍在这里嘴硬,难道是怕我儿子以后当了首辅,阻了你的清流之路不成!”

    她冷眼看着张南阳,毫不留情的讥讽出声,自己日夜劳心辅导庆儿成才,可不是为了让这个老头子来横泼脏水的!

    她儿子明明就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偏这老顽固迂腐,死活不肯承认!

    张南阳听到这话,身躯颤了一颤,却又不知该如何辩驳。

    庆儿的完美卷面还摆在那里,铁证如山。

    “张兄”

    陆言蹊原想解围,可破天荒的,这一次连他都说不出话来,这事儿实在太蹊跷。

    陆渝扫了屋里的丫鬟仆从一眼,嗓音扬起,

    “其实也没什么蹊跷,或许庆儿这孩子就是天分奇佳,天纵奇才,就算不学也胜过同龄人百倍呢。”

    天纵奇才?

    张南阳摇摇头,庆儿若是天纵奇才,那他就是秦始皇。

    “罢了。”

    面对一屋子的指责与唇枪舌剑,他终于还是叹息一声,不再纠缠,

    “我虽不知究竟是何故,但一言既出,我从此不会行师从教”

    他谢绝陆言蹊与温若年的好意挽留,执意离开。

    走出屋子的时候,背影颇有些落寞。

    教了几十年的书,没想到竟会折损在此处,而且至今不知为何。

    “假作真时真亦假,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时,不过自欺欺人罢了,假的终究成不了真的。”

    温若年的声音在他身后轻轻响起。

    张南阳脚步一滞,眼眶胀胀的,轻叹一声,消失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