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作弊

    “啪!”

    庆儿头一歪,一板戒尺就毫不留情敲在了他的头上,疼得他瞬间清醒过来。

    眼中血丝密布,却不敢睡。

    因为母亲说了,若是手不肯写字,就打手。若是脑袋歪了,就打头。要是腰板塌了,就打腰。要是眼睛闭了,就打眼。

    而且是真打,一板子下去,痛的人灵魂升天。

    他被这样折磨了几日,心中也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对棠梨有了几分怨气。

    哪有这么教孩子的!

    动辄打骂,不肯给予丝毫耐心,若这样便能教导孩子成器,蚂蚁都能上树了!

    尤其是翌日见到温若年带枫儿出府去玩的时候,他这种不平达到了巅峰。

    “伯母,你带枫儿去哪?”

    温若年道,“庆公子,我带枫儿上街去玩。”

    庆儿说,“今日夫子布置的课业很多,要是出去玩,功课就写不完了。”

    温若年笑笑,“课业要紧,但也不能损了身心,该放松的时候还是要放松的。”

    说完就牵着枫儿,一同往府外行去。

    庆儿一脸羡慕看着他们的背影。

    回过神来,陪伴自己的只有鼓鼓囊囊的书袋。

    他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

    一晃就到了教考当日。

    张南阳把两个孩子的题卷发下去。

    庆儿迫不及待接过一看,见是抄写一篇赋文,再回答此赋的几个问题即可。

    简单!

    他前世被温若年督促向学了那么多年,好歹也是有些底子在的。

    这些考七岁小儿的东西,让他来做,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当初答应来和枫儿一起上学,就是为了今日展雄  风,让所有人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神童!

    他唰唰落笔,答卷如有神。

    枫儿写到半途拧眉深思,不经意一抬头,发现庆儿居然都快要写完了。

    一页纸竟已写了大半!

    自己才写了一半不到

    枫儿有些焦灼,他原不是急功近利的性子,可这些时日在府里,却也略感知了长辈间的暗流涌动。

    他不想给母亲丢脸。

    更不想连顽劣闻名的庆儿都比不过,若真如此,一定会连累母亲被叔母嘲笑。

    可庆儿他是怎么能做得那么的快啊!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张南阳忽然开口,望着堂外垂柳,淡淡道,“重为轻根,静为躁君。”语气大有深意。

    枫儿听明白了,脸颊发烫,有些惭愧。

    他竟连最简单的道理都给忘了,何时何地,心绪不能乱。

    他感激的朝夫子颔首,随后深呼吸,心性渐渐平稳起来,再次拿笔

    ……

    翌日。

    一大家子围桌用膳,就连甚少露面的陆言蹊也来了。

    平日里威风惯了的陆老夫人今日是难得的安静,低头抿着汤,不发一言。

    倒是陆渝兴致勃勃的问,“阿兄,听说孟家学堂兴办,不分勋贵寒门,能者进学,可有此事?”

    “嗯。”

    “孟太师曾为帝师,孟家学堂又是皇廷亲办,阿兄,不如咱们把枫儿和庆儿也送去?”

    陆言蹊舀汤的手顿住,微微拧眉,“你的意思是,辞了张先生?”

    那倒也不是。

    只是觉得机会难得,便顺口提了一嘴罢了。

    陆言蹊正色,“张先生威名不在孟太师之下,只因张先生素来深居简出,除翰林院外又不曾在别处任职,这才叫世人低估了其能力。”

    讨了个没趣儿,陆渝不再说了。

    这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躁动,再然后,便是房妈妈略显急切的快步走了进来。

    “张先生来了,面色很不好,像是为着两位公子的事儿,非说要见一见老夫人和两位夫人不可!”

    屋里面面相觑。

    昨日才考完,今日张先生在批卷,连学都不曾上,又是有哪档子事?

    陆老夫人客客气气让把人请进来,“夫子安好,夫子可曾用过膳了?来人,添双碗筷——”

    “不必!”

    张南阳生硬的打断,见状说,“既然主家在用膳,便先自便吧,老朽在此稍坐片刻便是。”

    话虽这样说,可正屋里几人还有谁吃的进的,尤其是庆儿和枫儿,更是如芒在背。

    一席午膳匆匆结束。

    陆老夫人舒口气,和悦的问,“夫子,究竟是怎么了?”

    张南阳冷笑一声,大手一拍,把一张答卷重重掷在案上,“老夫人自己看!”

    陆老夫人一头雾水接过答卷,陆渝也凑在一边看着。

    棠梨看不懂,便没凑这个热闹,只是心里暗暗发虚,她认得答卷上是庆儿的名字。

    可她这几日每晚逼着庆儿苦读至半夜,怎么说也不可能太差,更不至于把夫子气成这样呀!

    唯独温若年望着张先生铁青的脸色,倒是略略猜出了大概,她含笑不语。

    “夫子,老身眼拙,没瞧出这卷子有什么问题,庆儿这答的不是挺好的吗?”

    陆老夫人有些疑惑,又怕惹怒了夫子,小心翼翼的问。

    张南阳目光锐利,“正是因为答的太好了!老夫人,二公子,二夫人,老朽说得难听些,这根本就不是庆公子该有的水平。”

    这下,众人都听明白了。

    张先生是说庆儿作弊。

    棠梨的面色先白了一瞬,而后骤然不可置信的嚷嚷起来,“夫子慎言!我们也是正经的勋爵门户,容不得这般污蔑!”

    陆渝脸色也不好看,强撑着体面道,“夫子,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并非是他偏袒庆儿,而是他心知肚明,庆儿不可能作弊啊!

    张南阳为师多年,也不想空口白牙指摘学子,可他说的是事实。

    庆儿送到他这里的时候,才初初启蒙,而后一字不学,一字不认,能把那篇赋抄完,已算是超常发挥了。

    他又怎么可能把赋后的问题,答成秀才举子一般的水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