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你我皆过客
他总是在她说完一句话之后，过很久才回应。
那种慢，不是反应迟钝，是他把每一句话都听进去了，然后才决定要不要回答。
他从不主动表白，从不刻意靠近，但他把她画了七年。
她低头看着他的手，静静地放在被子外面，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很整齐，像是一支画笔，在她心里留下无数细线的痕迹。
她轻轻把自己的手放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指。
像是确认，也像是一种无声的答复。
那一刻他像是被触动，缓缓睁开眼。
“你醒了！”她轻声说。
他眨了眨眼睛，睁得不完全，像是需要用力才能看清她的脸。
“你……在这儿？”
“嗯！”
他动了动嘴角，似乎想笑，但没笑出来。
“你回家了吗？”
“没有！”
“你昨晚没走？”
“你以为我走了？”
他低声。
“我以为你不会留下来！”
她没有回应，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掌心。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问。
“你眼睛的事！”
他侧过头，闭了闭眼。
“因为你那天看着我，我不想让你觉得我需要你可怜我！”
她喉咙里堵着什么，哑声说。
“你以为我会可怜你？”
“我怕你回头，是因为你愧疚！”
“我回头了！”她说。
“可我不是愧疚！”
他缓缓睁眼，瞳孔有些散，光反射不明显。
“那你为什么还来？”
她低头，靠近他耳边，轻轻说。
“因为你一直在我光照不到的地方，我知道你没走！”
他抿了抿唇，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你知道……我一直不敢画你正脸！”
“为什么？”
“因为我怕我哪天真的看不清了，我脑子里只剩下一张画！”
“所以你画的都是我背影？”
“是！”他声音很轻。
“你走路的时候，肩膀是斜的，脚步很快，像是赶着去哪里，又像是不敢停下来！”
她轻笑了一下，眼眶却湿了。
“你太了解我了！”
“我一直都在看你！”
“你现在看不清了！”
“我闭着眼也能想起来！”他顿了顿。
“你现在是不是穿着深灰色的毛衣？”
“是！”
“你是不是头发又绑得松松的？”
“是！”
“你是不是还带着我送你的那支笔？”
她低头看了一眼包包，笑着说。
“是！”
他像是松了口气，轻轻转头，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知道他在流泪，只是不想让她看见。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床边，把那支笔从包里拿出来，放在他手边。
“你休息吧！”她说。
“我守着你！”
他没有回她，但她知道他听见了。
她坐在床边，从包里拿出速写本，翻到最新的一页，在上面画了一只眼睛。
那只眼闭着，睫毛很长，眼角有一道很淡的泪痕。
她在下面写了一句：
【你闭上眼，也记得我的样子。
那我以后，就不躲了！】
这一夜，她再没有离开医院。
外面的天慢慢亮了，雨终于停了。
她靠着椅子睡了一会儿，梦里看见了很多场景：画室、天桥、展厅、图书馆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还有他在光里站着，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