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纠缠
“停车。”他的声音比想象中的冷静。
车门打开的瞬间，冰凉的雨水浇透了他的衬衫，但是他感觉不到冷。
三年前那个雨夜，郑雨昕在电话里说“你让我窒息”的时候，他的血液就在没热过。
“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的声音比想象中的嘶哑。
郑雨昕猛地抬头，晕开的睫毛膏让她的眼睛像两个黑洞。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夏晟这才注意到她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蓝丝绒盒子。
那个自己当年跑遍欧洲才找到的工匠制作的手链。
某种尖锐的情绪刺穿胸腔，夏晟粗暴的扯下西装外套裹住她肩膀，内衬擦过他手臂时，他刻意让指尖避开皮肤接触。
这个曾经做过千百次的动作，此刻却像给陌生人施舍。
“我……我看到新闻了。”郑雨昕的声音细如蚊蝇，手指绞着西装袖口，“你以前说过，那些商业联姻都是……”
“都是逢场作戏。”夏晟打断她，嘴角扯出冷笑，“你还记得啊。”
雨声突然变大，郑雨昕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神情，那种小心翼翼地讨好，像随时会被抛弃的小狗。
她伸手想碰他的领带，却停在半空，转而整理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衣领。
“我错了。”她突然说，声音里带着夏晟从未听过的揉软，“我太任性了，不该那样对你，其实我……”
夏晟注视着她表演似的忏悔，突然感到荒谬。
郑雨昕的手指抓住他的袖口，美甲已经剥落大半。
夏晟记得这双手，记得它们如何当着他的面结果其他男人的名片，记得它们如何漫不经心地把他送了百万手表扔进洗手台。
“那个婚约……是不是你爸逼你的？”
夏晟突然想笑，这么久了郑雨昕还是这副自以为是的腔调。
他慢条斯理的抽回袖子，发现郑雨昕的睫毛膏晕成了扇形，从前她最在意妆容，有一次因为自己不小心弄花了她脸颊上的粉底，她当场人脸离席。
“我自己答应的联姻。”他平静地说，看着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在自己那件西装外套上，“赵小姐很适合做夏太太。”
郑雨昕像被烫到一样后退半步：“你……你爱她？”
这个问题终于点燃了夏晟压抑已久的怒火，她向前逼近一步，看着曾经高不可攀的郑雨昕慌乱后退，直到后背底上冰冷的石柱。
多么讽刺，现在轮到她在他的阴影下颤抖。
“郑雨昕。”夏晟直呼其名，满意的看到她因这个疏远的称呼而瑟瑟发抖。
“你还记得去年圣诞节吗？我在你公寓楼下等到凌晨三点，就为了送那条你说过喜欢的项链。”
郑雨昕的瞳孔微微扩大，涂着残破口红的嘴唇轻轻颤抖。
“你让保安传话，说我在妨碍你和贺子阳的约会。”夏晟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如刀。
“我像个傻子似的站在雪地里，看着贺子阳的车开进地下车库。”
雨水顺着郑雨昕惨白的脸颊滚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伸手想碰夏晟的脸，但是被他偏头躲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最终无力垂下，指甲伸伸掐进掌心。
“我……我当时不知道你会等那么久。”她的辩解虚弱得就像申吟一样。
夏晟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从口袋掏出手机：“需要我现在给贺子阳打电话吗？他应该很乐意来接你。”
“不要！”郑雨昕突然扑上来抢手机，湿漉漉的头发甩出水珠，“夏晟，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夏晟举高的手机屏幕上，锁屏是他和赵书彤在慈善晚宴上的合影，这个画面似乎击垮了郑雨昕最后的防线。
她踉跄着后退，塑料拖鞋在诗滑的大理石上打滑，整个人差点跌坐在雨水中。
“你不爱我了吗？”他仰起头，声音轻的像羽毛，“你说过会永远……”
“我快订婚了。”夏晟打断她，每个字都像冰锥着进她的心脏，“赵书彤从不会让我在餐厅等两个小时，不会当着我的面和别人挑情，更不会把我的礼物扔进垃圾桶。”
郑雨昕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抓住夏晟的手臂，声音支离破碎，：“我可以改的，再给我一次机会……”
夏晟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从前无数次捡起被他摔碎的礼物。
破掉的古董香水瓶，裂成两半的手镯，撕成碎片的亲笔信……
每一次他都默默收拾残局，然后带着新的礼物回来，像个虔诚的朝圣者。
但朝圣者终究会醒悟。
“太迟了。”他直起身，雨水顺着下颌线流进衬衫领口，“我给你太多次机会了，郑雨昕。”
远处车灯刺破雨幕，贺子阳的迈巴赫缓缓驶近。
夏晟转身走向自家大门，背后传来郑雨昕撕心裂肺地哭喊：“夏晟！你明明说过你会永远爱我的！”
他在台阶上驻足，没有回头：“那个夏晟已经死了。”声音轻的几乎被雨声淹没，“是你亲手杀死的。”
管家撑伞迎上来时，夏晟抬手示意他退下。
他独自站在门廊下，看着贺子阳把浑身发抖的郑雨昕抱进车里，迈巴赫驶离的尾灯在雨中晕开成血色光斑。
像极了三年前那个雪夜，他独自离开她公寓时，路灯在泪水中的模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赵书彤发来的消息：【明天试婚纱，记得准时。】
夏晟摩挲着屏幕上的文字，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那种被随意对待的刺痛感，赵书彤或许不会让他心跳加速，但至少永远不会让他我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最后看了一眼郑雨昕消失的方向，夏晟转身走进房子，佣人递来的干毛巾带着薰衣草香，是赵书彤上周送给他的洗衣液味道。
这个认知让他嘴角微微上扬，生活终究会继续，带着新的气息，新的习惯。
贺子阳的车内，空调开得很低，冷得几乎能看见呵出的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