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争吵

    夏尧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烦躁:“妈,我只是希望您别再闹了,大伯一家对我们已经足够宽容了。”

    “宽容?”周玉兰的声音陡然拔高,脸色涨红,“他们把你爸送进监狱,这叫宽容?你居然还替他们说话?”

    夏尧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爸他挪用公款,作假账,那是犯罪!不是大伯和堂哥逼他的!”

    周玉兰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抓起茶几上的茶杯砸在地上。

    “啪!”茶杯碎裂,茶水溅了一地。

    “夏尧,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她指着他的鼻子,指尖发抖,“你爸再怎么样也是你亲爹!你现在帮着外人,是不是巴不得他死在监狱里?”

    夏尧终于忍无可忍,声音也冷了下来:“妈,您能不能讲点道理?爸做错事,就该承担后果!难道非要整个夏家被他拖垮,您才满意吗?”

    周玉兰被他的话刺得一颤,眼眶瞬间红了:“你……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

    夏尧别过脸,语气疲惫:“我只是希望您能清醒一点。”

    周玉兰的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去倔强的不肯落下。

    “好,很好!”她声音发抖,“你现在翅膀硬了,觉得你妈丢人现眼了是吧?”

    夏尧皱眉:“我没这么想……”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夏尧的脸上。

    空气瞬间凝固。

    夏尧偏着头,脸颊火辣辣的疼,耳边嗡嗡作响。

    周玉兰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抖,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动手。

    夏尧缓缓转回头,眼神里满是失望和疲惫:“……妈,您打够了吗?”

    周玉兰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声音哽咽:“你……你真是让我寒心!”

    周玉兰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到底造了什么孽……丈夫坐牢,儿子也不站在我这边……”她的哭声压抑而破碎,像是被全世界抛弃。

    夏尧站在原地,胸口闷的发疼。

    他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妈,我不是不站在您这边……但爸的事情,真的怪不了别人。”

    周玉兰甩开他的手,声音嘶哑:“滚!我不想看见你!”

    夏尧沉默片刻,最终站起身,低声说道:“好,您冷静一下,我出去走走。”

    夜色深沉,夏尧独自走在街头,冷风吹散了脸上的热辣,却吹不散心里的沉闷。

    他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拨通了黎晚的电话。

    “喂?”黎晚的声音带着担忧,“怎么了?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对劲。”

    夏尧苦笑了一下:“晚晚,我跟我妈吵了一架。”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黎晚轻轻的叹息:“……需要我过来吗?”

    夏尧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喉结滚动:“……嗯。”

    黎晚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时,夏尧正坐在角落里的卡座上,半边脸隐在阴影中。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左脸颊上那道泛红的掌印,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但最终只是轻轻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疼吗?”她问,声音很轻。

    夏尧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个不太成功的笑容:“还行,我妈手劲没以前大了。”

    黎晚没接话,只是招手向服务员要了两杯热牛奶,她记得他说过,小时候每次挨骂,都会偷偷躲去厨房喝这个。

    牛奶很快送上来,白色的雾气在杯口袅袅升起。

    夏尧用指腹摩挲着杯壁,突然说:“我爸以前总带我去游乐园。”

    他的目光落在玻璃上,那里映着街道的霓虹,像是被水晕开的颜料。

    “明明公司那么忙?他每个月都还是会空出一天。”夏尧的拇指无意识的擦过杯沿,“我坐旋转木马的时候他就站在栏杆外面举着相机,像个普通的傻爸爸。”

    一滴水珠顺着杯壁滑落,分不清是凝结的水汽还是别的什么。

    黎晚把自己的手帕推了过去,夏尧却盯着上面绣的小雏菊笑了:“你还用这个?”

    “外交官的职业病。”她抿了一口牛奶,嘴唇沾上牛奶沫,“总得备着应付突发情况。”

    夜更深了,街灯一盏盏亮起来,在夏尧的瞳孔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堂哥的书房里有盒雪茄。”他突然说,“进口货,我爸送的。”

    黎晚看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时候我刚上初中,躲在门外偷看他们谈事情,我爸把木盒推给夏晟,说阿晟长大了。”夏尧的食指在桌面上画着方框,“堂哥当时眼睛都是红的。”

    窗外的车灯扫过,照亮他睫毛投下的阴影。

    黎晚注意到他说的是“堂哥”而不是“夏晟”,那是种下意识的保护,仿佛亲密些的称呼会灼伤喉咙。

    “我妈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黎晚安静的听着,没有打断。

    “小时候,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夏尧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江面上,仿佛在回忆,“我爸工作忙,经常不在家,但她从来不会抱怨,总是笑着跟我说,爸爸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牛奶呛到了。又像是别的什么。

    黎晚悄悄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无声的传递着温度。

    夏尧抿了口牛奶,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我爸他……是个很好的很,至少在我和堂哥眼里,他是。”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像是透过夜色看到了很久以前的画面。

    “我小时候调皮,摔断了腿,他连夜从国外飞回来,守在我病床前三天没合眼。”

    “堂哥第一次参加钢琴比赛,紧张得手抖,是我爸在台下给他比大拇指,告诉他别怕,叔叔在。”

    夏尧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所以后来……堂哥亲手送他进监狱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他比谁都痛苦。”

    黎晚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夏尧苦笑了一下:“但我妈不懂。”

    “她只知道,我爸是被大伯和堂哥害进去的,她看不到账本上的数字,看不到那些被挪用的公款,看不到那些因为他而破产的小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