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再见夏临渊
夏尧的目光追随着一片飘落的梧桐叶：“那天我差点撞上路边的消防栓，父亲不但没骂我，反而大笑说‘这才像我儿子’。”
黎晚轻轻握住他的手，夏尧的手心湿冷，脉搏在她指尖下剧烈跳动。
梧桐树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荒芜的农田，远处，一道灰白色的高墙隐约靠近。
“快到了。”夏尧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他松开领带结，又立刻重新系紧，这个动作重复了三遍。
黎晚从包里取出保温杯：“喝点参茶吧！”
夏尧接过杯子的时候，茶水表面泛起细小的波纹。
他抿了一口，喉结滚动：“太甜了。”
“家里的阿姨说加了蜂蜜，对缓解紧张……”
“我不紧张。”夏尧打断他她，声音却微微发颤。
他猛的踩下油门，车速表指针急速右偏，路边的限速标志飞速后退，黎晚不得不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
“夏尧！”她惊呼。
车速在接近限速监控的时候骤降，夏尧的胸口剧烈起伏：“抱歉……我只是……”
导航系统冷静的宣布：“目的地临江监狱就在附近，本次导航结束。”
灰白色的高墙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深冷。
黎晚看到岗亭上持枪的警卫，铁丝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夏尧将车停进访客停车场最角落的位置，熄火之后，两人在沉默中做了整整一分钟。
“准备好了吗？”黎晚轻声问道。
夏尧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过挡风玻璃，落在监狱正门上方的国徽上。
阳光在那金属徽章上跳跃，刺得人眼睛发痛。
“一年了。”他突然说，“365天。”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他被带走那天，也是这样的晴天。”
黎晚看到一滴汗珠从他鬓角滑落，她取出纸巾，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夏尧闭上眼睛，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走吧。”他最终说道，推开车门的动作像是推开一扇千斤重的铁门。
监狱正门的安检通道前已经排了十几个人。
黎晚注意到队伍中有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有牵着幼童的年轻女子，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所有人都沉默着，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压抑的气息。
“证件。”窗口后的警卫头也不抬的说。
夏尧帝过两人的身份证和探视预约单，警卫对照着电脑屏幕，突然挑眉：“夏临渊？”
他的目光在夏尧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黎晚：“直系亲属才能探视。”
“我是他儿子。”夏尧的声音很平静，“这是我未婚妻。”
警卫撇撇嘴，递出两张访客卡：“所有电子设备寄存，只能带身份证和现金，过安检门，然后去3号的等候室。”
储物柜的金属门关上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
黎晚看着夏尧将手机，手表甚至是皮带都放了进去，整个人像是被剥离了一层防护壳，安检门了警报器在他通过时尖声响起。
“项链。”女警指了指她颈间的玉佩。
黎晚下意识握住玉佩：“这是……”
“规定就是规定。”女警面无表情的重复。
夏尧突然上前一步：“如果必须取掉，我请求由我亲手交给保管处。”
女警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黎晚解开项链，夏尧接过时手指微微发抖。
他将玉佩小心的包在纸巾里，放进储物柜最深处。
3号等候室里的塑料椅已经坐了大半，夏尧选了最角落的两个位置，黎晚注意到他刻意避开正对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墙上的电子中显示8:15，距离预约时间还有45分钟。
“要喝水吗？”黎晚指着角落的饮水机。
夏尧摇摇头，目光落在对面一对母子身上，年轻母亲正轻声给孩子讲故事，小男孩约摸四五岁，手里攥着一辆玩具警车。
黎晚轻轻握住夏尧的手，他的手冰凉的像块石头，掌心却渗出细密的汗珠。
等候室里的空调呼呼作响，却驱不上那股阴冷的气息。
“b区探视的家属请准备。”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夏尧猛的站起身，又强迫自己坐下。
黎晚看到他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队伍缓慢向前移动，每个人都在警卫的指引下穿过另一道安检门。
“夏临渊的家属？”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狱警核对名单。
夏尧点头的幅度几乎微不可察，狱警递给他一个号码牌：“17号窗口，记住，只有30分钟。”
走廊长的仿佛没有尽头，黎晚守着自己的脚步声，一百三十九步后，他们终于来到探视区。
一扇扇小窗户嵌在水泥墙上，每个窗口前都摆着一张金属椅，17号窗口前，夏尧的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
“没事吧？”黎晚扶住他的手臂。
夏尧摇摇头，深呼吸几次后才在椅子上坐下，玻璃对面是一张空荡荡的金属椅，墙上挂着的电子表显示8:58。
“他会从那边过来。”夏晟指着玻璃右侧的小门，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上次……上次他来晚了5分钟，因为管教在训话。”
电子中跳到了9:00，黎晚听到自己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击的耳膜。
9:01……9:02……9:03……
小门终于开了。
一个穿着蓝色囚服的男人走进来，在狱警的指引下坐在玻璃对面。
黎晚第一眼就认出了夏临渊，尽管比新闻照片上消瘦许多，但那与夏尧如出一辙的眉眼和挺拔的身姿，依然彰显着这个男人的不凡气质。
他的头发几乎全白了，剃得很短，露出额角一道淡淡的疤痕。
“爸……”夏尧的声音通过通话器传来，颤抖的几乎不成调。
夏临渊拿起通话器，目光先是贪婪的扫过儿子的脸庞，然后落在黎晚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黎晚注意到他的手。那双曾经在商界翻云覆雨的手，现在布满了细小的伤痕和老茧。
“尧尧长大了。”下老三的声音通过劣质的通话器传来，有些失真，却依然温和，“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