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他便舒展了眉头,什么也没说,默默转身离去。

    再有古怪,这一家三口也只不过是撑起了小小豆腐摊。

    能有何妨呢?

    不久。

    在铁匠铺无功而返的少年道人,背负着那柄未能熔掉打成文房四宝的问道剑来到了豆腐摊。

    他望着那黄脸汉子。

    徐年只是皱了皱眉,但他却是整张脸皱在一起。

    原本是面如冠玉,五官生得也俊俏,好一个玉质金相的少年道人,可这么一皱,却是成了个苦瓜。

    似乎日子比这黄脸汉子过的更苦。

    “真的是天魔……”

    “我这才下山啊,怎就遇到了呢?”

    “山下天魔竟然已经泛滥到京城大街上都随处可见了吗?”

    “你们这些天魔能不能都好好躲着啊,起码等我回山上去了再出现晃悠吧。”

    “这下难办了,到底该不该拔剑呢……”

    下山不久,为道一宗行走于天下之间的吕盼在名不见经传的豆腐摊前顿住了脚步,背负着问道剑已在气机牵引之下,如同弓蓄满进了弦,只待一刹而发。

    可是过了许久。

    吕盼也只是苦着张脸,在出剑与不出剑的选择之间两难。

    停滞不前,僵在了豆腐摊。

    “……道长,您请。”

    一碗豆腐脑挤进了吕盼的视线之中。

    白嫩的豆腐脑浅浅浮着一层糖水,捧着碗沿的那双手却远不及这份豆腐脑要来的细腻,大手上粗糙的老茧全都是辛劳与苦难化成的印记。

    “我没有点豆腐脑。”

    “是、是的,是没点,我们请道长吃。”

    “为何请我?”

    “这……就、就是……”

    憨厚的黄脸汉子笑着挠挠头说不上来个所以然,他身后洗着空碗的妇人便擦了把手走了过来代为解释。

    “就是看道长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想请您尝一尝我们家这豆腐脑比起别家的滋味如何?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之处,还盼着道长能提点一下。”

    妇人浮肿的眼圈里藏不住疲惫,但是眼睛里噙着的笑意也不全是迎客的礼貌而已。

    其实她是看这年纪轻轻的道人在旁边站了半天却迟迟没有坐下来。

    以为是囊中羞涩却又馋得紧或是饿得急。

    虽然供不起寺庙道观里的香油钱,可这一碗豆腐脑还是端的出来。

    况且近来家中男人先是丢了在大宅里养花的生计,又差点连性命丢了,虽然最终有惊无险,但说不准是沾上了什么霉运,或许行善积德能够消灾解难。

    为他们一家带来好运。

    只是直接说是因为看这少年道人似乎想吃却又吃不起,未免面子上抹不过去,所以妇人才故意解释成是要吕盼帮忙尝尝滋味好坏,就好像是在请他帮个忙一样。

    自幼便在山上修道的吕盼双手接过了豆腐脑。

    一口一口吃着。

    很快见了底,连碗底的些许渣滓也没放过。

    “道长用不用再来一碗?”

    “多谢施主,不过小道已经吃饱了。”

    吕盼左手抱右手举至胸前,用道家相逢的礼节以示恭敬。

    “施主家的豆腐脑细嫩鲜美,是小道吃过最好的。”

    “是吗?那便再好不过了,道长下次想吃了尽管再来……”

    山上也有豆腐脑,却不如这山下的好吃。

    背上问道剑已经沉寂下来,先前蓄势全都已经无声散去。

    吕盼也转身离去。

    若是有朝一日,宗门问起今日为何没有出剑。

    因为他们请我吃了一碗这么好吃的豆腐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