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胡兴邦宣布后，红高粱生产队的上工干活时的风气为之一变。
那些懒驴上磨屎尿多的，都认认真真干起活来，偷懒都是朝着大马路上望一望，没看见生面孔才坐在地边歇一歇。
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所谓的县领导连个影子都没看到，不禁有些松懈下来。
“你们说，该不会是把咱们生产队漏掉了吧？”
“漏了还不好？一想到有领导要来，我这心就怦怦跳、不踏实。”
“看你那胆小的样。我就不一样了，我还想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呢。”
就在两人边干活边聊天的时候，三辆自行车从远处越骑越近，嘎吱一声停在他们的地边上。
最后面那个最年轻的人喊，“老乡，你们知道哪里是红高粱生产队吗？”
大队长胡兴邦正好不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陈凡所在的地方距离路边比较近，他把草帽沿往上扬了扬，表情依旧像平时那样没有微笑、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凶巴巴的，再加上气质，反而有种温润如水的感觉。
“我们就是红高粱生产大队的，你们是谁？”
见总算有个接话的，年轻人、也就是此次视察的领导秘书松了口气。
前几天去别的生产队，要么积极过了头，跟打鸡血似的，要么冷漠过了头，问个话都没人敢说。
知道的是害怕，不知道的还以为整个生产队都是哑巴呢。
“这是县里来慰问的领导，你们大队长呢？”心道该不会玩忽职守，直接来个批评教育吧！
陈凡说：“刚刚有个婆婆来报信说大队长的母亲在家摔了一跤，他急急忙忙回去看情况去了！”
那这么说暂时离开也算人之常情。
秘书支好自行车，小跑到前面问那位领导，“孟副县长，大队长不在，要不您在这稍等一会儿，我去村里找一下他？”
孟副县长摆摆手，“人家家里有急事，还是别特意去找他，让他在家里好好照顾老母亲吧，咱们三个人、我看那位小同志就挺不错，不如让他带咱们参观下生产队今年的庄稼吧。”
秘书心说，孟副县长心肠就是好，那个被点名的小伙子真是有福了。
“哎你过来一下！”
陈凡提着锄头走上前，他听到了他们的说话，也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依旧是之前那样子。
孟副县长打量了他一下，看起来就像个爱笑的邻家伯伯，亲切问道。
“你叫什么，是红高粱生产队的社员吗？”
“我是陈凡，不是社员，是今年刚来的知青。”
怪不得呢，斯斯文文的。
“原来是知青啊，我记得你们好想上个月来的，来了有一个月了吗？”
“差不多了。”
“那对生产队里应该挺熟悉的了吧，就麻烦这位陈凡同志带我们看看好不好？今年雨水比较多，县里就担心会有什么自然灾害、粮食减产。你别紧张，咱们就是随便聊聊，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陈凡点头，就算这位副县长不说他也不紧张。
“只是我毕竟在生产队待的时间段，对于庄稼、很多地方还不了解，种地里面的学问太大了。”
孟副县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很有兴趣的样子。
“哦，种地还有学问？”
陈凡点头，“学问很大。比如什么样的地方适合种什么作物，哪个季节该种什么，有的蔬菜种的晚有可能只长藤不结果。什么时候该浇水、施肥，上面生的虫子又是什么、该怎么驱虫都是学问……”
他说话不疾不徐，如缕缕清风，听得孟副县长不停点头。
两人在前，另两人在后，就这么沿着路边慢慢往前走。
等他们走出一小段距离，社员们才小小的炸了下锅，还不敢太闹腾。
听见了没，那是副县长啊！
陈凡居然跟副县长说话那么随便，他还顶替了大队长的工作。
“他才来几天、哪里了解咱们生产队的情况，要是说了什么坏话、引人家大领导生气怎么办。我这就去找大队长！”
一个人扔下锄头从另一条小路就往村里跑。
红高粱生产队跟其他生产队一样，种的都是玉米，旁边的沟地里把杂草除尽，栽种的是高粱。
毕竟大伙儿温饱还是问题，根本没有空闲的土地种其他东西，要是想种可以种在自留地里。
陈凡对于种地真的知道的不多，孟副县长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们每天都是怎么劳动的，就是看一下各个生产队的玉米生长情况，对今年玉米的产量有个评估。
说着说着，就转到询问知青们对上山下乡运动的适应上去了。
“不适应是肯定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离开家，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不少人年纪很小，洗衣服做饭都做不好，更别说拿着各种农具下地干活，大概还有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的。”
越聊，孟副县长就觉得这个陈凡越有意思，他看起来很文弱，但双手却已经在不到一个月的劳作中磨出发黄的茧子，谈吐也比较成熟。
不禁促狭的问了句，“你刚来的时候也躲在被子里哭吗？”
没想到那么大的官儿还问这种问题，“没有，我还算比较幸运。生产队里知青点男宿舍那边床位不够，我就被分配到本地老乡家搭伙，所以有些条件比他们大概是要好些。”
事实上哪里是好些，就凭林向北那种三两天就要吃顿肉，放在整个生产队都没她舍得花钱的，即便是在黑市赚了很多钱的林向南。
此时已经有人气喘吁吁的找到大队长。
“胡叔，县里头的大领导来了，陈凡跟他们在生产队里转呢。胡叔你家里边要是没事，就赶紧去看看，要是陈凡说错话、让领导生气了怎么办？”
胡兴邦的几个兄弟都回家了，胡母确实摔了一跤，但好在摔在柴火堆上了，有个缓冲，人没什么大事，就是给吓的心脏有些不好。
“队里有事，你就去吧，有你弟弟几个陪着我呢，赶紧去吧！”胡母道。
胡兴邦让弟弟、弟媳照顾好老母亲，就去找那几个领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