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是生产队的最后一批人。
一开始还是跑，到了后面只能趟着水走，甚至已经有齐腰深。
白桃走的气喘吁吁，她沿着平时的路边，扶着大树，起码还能借点力，高洋那个傻憨憨、关键时刻一点都不聪明的居然就那么直愣愣往前走。
“哎呦！”
白桃看过去，只见高洋打了个趔趄，人猛地往下陷，积水差点没过头部，又被他扑棱着浮起来。
“救命，我踩坑里了，我不会游泳！”
不会游泳还走那么莽，白桃越来越觉得看不上高洋，但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人淹死。
水太深，尤其高洋那地方还是个大坑，游泳反而比走路更快。
白桃游过去，抓住高洋，结果高洋像是八爪鱼紧紧缠住她。
“你干什么，我没法游了，松手！”
“救救我、救救我！”
高洋根本听不进去她说的话，只一个劲儿的抱着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这家伙太重了，越拖下去，白桃越没力气，只好就那么拖着他往坑边上游。
“救救我、救救我！”
“你给我松手！你把脚放下去踩踩试试！”她快被勒死了！
高洋把脚放下，居然踩到实地，站直后水只到他的腰。
而且这才看清救他的居然是白桃。
“呃，我其实没那么害怕，只是想表演一下而已，你不要以为救了我我就会喜欢上你。”
“有病，你手还不快点放开！”
高洋低头，只见右手还死死的抓着人家肩膀，手下的身材很瘦削，摸到的都是骨头。
烫手一样缩回手，说话直打结巴，“我我我就是摸摸看知青点的伙食怎么样，那么瘦，肯定还是很难吃。”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
那么危险的情况下救了他连句谢谢都没有，再加上这些天的冷言冷语，白桃觉得高洋除了有钱有票实际上一无是处，干活都要偷懒。
要是家里人不给寄钱，就得饿死吗？
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瞎了眼，这种男人有什么好的，跟还在吃奶、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根本依靠不住。
白桃也没奢望非得要个谢谢，救人不过是为了让自己问心无愧，回到路边继续扶着树走。
高洋却溜溜儿的跟在她后面。
过了几分钟，他快走几步来到白桃面前。
“白桃，雨太大了，水也越来越多，你那个小身板，说不定等会儿就会被冲走，要不我吃点亏，拉着你走吧！不过等到了安全地方就松手，也别以为我这是喜欢你啊！换了别人我也会拉。”
“不用了，我自己会走，而且我会游泳。”
真是奇怪，她都不打算再追他了，反正高洋也不待见自己，他反倒上赶着凑过来。
高洋被噎住。
“可是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
“我看是你害怕了才对。”
高洋才不承认，“哈、哈、哈，我怎么可能害怕，这点水能把我怎……哎哎，救命，白桃救命！”
一股水流翻卷而来，把得意忘形的高洋卷走了。
大概这就是吹牛吹得太大，都在天上飘了，洪水都看不下去了。
白桃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去救人。
这次比之前还要凶险，她抓住了高洋，但两个人一起被冲出去好几米远，幸好到了远处水流劲头没那么足了，白桃又抓住根电线杆子，这才稳住。
“白、白桃，这回相信我说的话了吧，得拉着走！”高洋吓得腿肚子直打哆嗦。
一小会儿的功夫，差点被淹死两回。
高洋当然是惜命的，没了命，还拿什么吃好吃的。
所以不管白桃什么态度，或者小看他，这个手他非牵不可！
两人继续沿着被冲下来的路走。
“你握那么紧干什么，松一些！”
“我不！”
“那你好好握着，别抱我胳膊，我没法走路了。”
高洋跟孩子似的，抱着白桃的整个胳膊。
白桃像拖了个大号玩具，或者巨大的人形包袱。
她身上没什么钱，明明收拾东西的时候只带了针线和绣花用的东西，怎么多了那么个累赘。
两个人拉着走路虽然还是歪歪斜斜，但比一个人走安全多了。
尤其上山时，可以借的力比较多，可要是滑倒也容易倒一串。
林向北一直站在山洞口往下看。
没人愿意坐在这里，因为跟站在外头没多大区别，风啊雨啊都往这里刮。
陈凡咬着嘴唇上的一小块皮，撕下来舔舔嘴巴微疼，出血了。
看着林向北的样子，他心情很不好。
“小北，雨太大了，要不你往里面站一站，要是生病发烧就麻烦了。”
“没事，我再等一等。”
红高粱生产队的知青陆陆续续回来了，可还是没有高洋。
她有些担心，当时也是更着急钱老和林老，毕竟他们年纪大，而且容易被生产队的人忽视，以两位老人的身体自己根本上不了山。
没想到他们已经走了，高洋反倒一直没来。
“有声音，好像有人来了！”
因为手电筒数量有限，为了给还没上来的人打信号，都是只开一个手电筒，没电了再换下一个。
林向北让那人赶紧多晃几下，又过了会儿，模模糊糊的两个人影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
“高洋？”
“小北姐？真是你小北姐，我可想死你了，我差点就被水卷走了！”
看见林向北，高洋直接丢开白桃，抱住林向北，嚎啕大哭。
林向北：“……”
有种多了个巨婴儿子的感觉。
“高洋，你浑身湿乎乎的，别抱着小北，还不赶紧进去！”
一股酸溜溜的感觉涌上心头，陈凡上前分开两个人，并且故意站在中间隔开他们，免得高洋又抱。
就算认了干姐弟，也是男女有别，怎么能说抱就抱呢！
说完，高洋就打了个大喷嚏，同时鼻子也塞塞的。
“完了，我好像真感冒了。”
“小北姐。”
“白桃你怎么也上来那么晚，没事吧，怎么也不带件衣服？”
“我怕小北姐你们还没走，过去找你来着。衣服，忘带了。”语气低低的。
林向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于白桃她也就是尽职责而已，帮她学习绣花，大多还是靠她自己的勤奋，没想到这种时候还去找她。
高洋觉得白桃抢了自己的风头，“我也去找了！”
要夸也夸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