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能赌就不算输
“但——火线全接上,地雷全埋好。”
“你要让刘黑七一探——探出来的是山上过日子的样子。”
“但再多探一步,他看见的就是尸坑。”
狗剩皱眉:“你又想玩‘真假’那套?”
“不玩真假。”
“我就是给他一个机会——”
“他敢抬脚,就得想好断哪条腿。”
……
而刘黑七这边,三营粮兵已经调上了山。
夜里点了火把,照得整条山道亮得跟城隍庙祭典一样。
副将策马上前,拱手:“主帅,白云寨现在像是屯民,寨外没摆阵,寨内点了饭灶,旗也全收了。”
“那就是虚了。”
刘黑七冷哼一声:“虚才好。”
“我就是要他开寨,让他知道这山不是他种下的,是他埋下的。”
他勒马抬手:“传我军令——明日一早,前军压寨门。”
“让他陈渐看看,真刀真枪,不是他火罐能挡的。”
次日清晨,雾重如浆。
白云寨山道上,能见度不到十丈,林间的鸟都不叫,像被什么压住了一样。
陈渐站在寨门口,一手拿着木杆,把那块写了“入者死,退者滚”的破旗又插了回去。
狗剩站在他旁边,腰上缠着两圈火绳,问:“真不上墙?”
“不上。”
“那刘黑七的人压寨门了怎么办?”
“他要真敢压,就不是来试的。”
“那你也不上?”
“上个锤子。”
陈渐拍了拍他肩膀:“咱不是要守城,咱是要炸人。”
……
同一刻。
刘黑七的三营人马已经排出两列。
前军披甲,持重盾,缓慢上山;后军拉辎重,背后挑着火把和攻梯。
“寨门可见?”
“快了。”
“前阵,鼓三响。”
“只要他白云寨敢亮兵,我就上。”
刘黑七坐在马背上,身披黑袍,盯着山头一阵没吭声,忽然开口:
“别敲鼓了。”
副将一愣:“不敲?”
“不用敲,他听得见的。”
“给我点三支火箭,射寨门上去。”
“射完立刻压上。”
“我不想再看他玩那些虚头巴脑的破绸旗、假稻人。”
“今天,就叫他死得明白点。”
……
三箭破风,直射而来。
“咚!”
寨门上一声闷响。
狗剩缩了下脖子:“来了!”
陈渐反而笑了一声:“还真射了。”
他回头冲寨内喊:“点线!”
“点哪根?”
“第七沟!”
小八立刻点火,火线“哧啦”一响,顺着寨后蜿蜒直下。
十息后,东南坡的山沟“轰”地一声炸了。
炸的不只是火罐,还有整条预埋的藤油沟。
一连串火舌从山底喷起,直窜三丈高,埋伏在沟里的刘黑七前军被直接吞掉半边。
“雷!是雷!”
“埋火油了!后撤——”
还没喊完,第二道雷线也被接通。
这一条是从寨外伸出去的“反线”,原本是防后包抄,现在直接点了回去。
“轰——”
后军辎重全炸。
整支三营炸成一锅乱粥。
刘黑七立在坡道前,看着山上火舌乱跳,死尸翻滚,脸上没一句话。
副将站在他身后,腿都软了:“主、主帅,要不——退?”
刘黑七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他真敢埋整山……”
“这不是防守。”
“这是赌命。”
“我要真追,他敢把整座山埋我脚下。”
副将低头:“那我们……怎么回?”
刘黑七双拳握死,声音低得像沙砾。
“回什么回。”
“这一仗,我是输了。”
“但你给我传令下去——”
“从今天起,白云寨不叫寨。”
“叫疯窝。”
“谁敢踏进去半步,记得先写遗书!”
白云寨这边,火还没灭。
寨门外的山坡一片焦土,断甲碎矛混着泥浆,滚下去的尸首堆在沟底,像被收割过的麦田。
陈渐坐在寨墙顶,一手拎着竹壶,一边往嘴里灌凉水。
狗剩爬上来,气喘吁吁:“完了,彻底退了!刘黑七走了!”
陈渐咽下最后一口:“撤得干净吗?”
“干净得跟抹布擦过似的,全军都往东南去了。”
“连尸都不敢拉。”
陈渐点点头,把壶一放。
“那就行。”
狗剩不解:“你都不追?”
“追什么?”
“他现在正等我追。”
“我这一追,他后边换个口子再一封,我这山就真空了。”
狗剩有点激动:“可咱这仗打赢了啊!”
“赢个锤子。”
陈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
“这不是赢,是活下来了。”
“你以为打掉他一个营,就翻了天?”
“他要是玩命上,山炸了我也挡不住。”
“所以我得让他知难——但不能真撕破。”
“疯可以装,命不能真送。”
狗剩讪讪地摸了摸脑袋:“那咱接下来呢?”
“收尾。”
陈渐起身,看着满山狼藉。
“让人去黄磨坳,把田重新翻一遍。”
“沟重新挖,井重新挑。”
“尸体堆下山去,不用埋深。”
“让他们看。”
“看这山是怎么杀人的。”
“看完,就知道谁是山主。”
狗剩咬了咬牙:“你就不怕他们说你疯?”
“疯也好,狠也好。”
“只要他们不敢再来就行。”
“等这山头熬过这个月,我就给他们看点不一样的。”
狗剩挑眉:“啥意思?”
陈渐转头:“你不是问我打完了干嘛?”
“我告诉你。”
“接下来,不是打仗。”
“是开市。”
“我把寨门敞开——”
“谁敢来,我们就敢做生意。”
“他刘黑七打得再狠,也挡不住人饿肚子。”
“只要有人吃了咱一口饭,那就是咱的命。”
“下次再打,我不动兵。”
“我动粮。”
黄磨坳,三天后。
寨门外支起了第一口锅,锅是破的,底补过三次,但火是新的,米是新下山换的。
锅旁边一张桌,写着两个大字——
【粥摊】
陈渐亲自坐镇,一身旧皮甲披着,身后就是满山烧过的焦土。
第一天没人来。
第二天来了俩,都是山民,饿得不敢说话。
陈渐递给他们一人一碗白粥,加了一小撮盐。
第三天,来了五个,第四天就有十几个。
第七天,黄磨坳寨前的山道上,排起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长队。
狗剩站在树上看,忍不住说:“这也太快了。”
“他们怕你,结果还是来了。”
陈渐坐在粥摊边,拿着勺子搅锅底:“怕不妨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