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许叫妈妈,叫姐姐
沈知书刚要回答,一个小脑袋趴上后车窗。
是小娜然。
她很是敌意的瞪着沈知书。
“小娜然,你好,你的病好了吗?”沈知书笑着打招呼。
“……”小娜然大眼睛滴溜转,没说话。
“周娜然,不许没礼貌,”周慎眼神沉了些:“这是昨天在医院救了你的那位阿姨,爸爸同你说过的。”
“是姐姐,”沈知书趴在窗户上,笑吟吟:“叫我姐姐就好了。”
她才不要做阿姨呢!
“阿姨?”周娜然仔细看了眼沈知书,眼神疑惑:“可我记得,昨晚陪我的是妈妈呀?”
“是姐姐,你管我叫妈妈来着,我说,让你叫我姐姐,你当时烧糊涂了,所以不记得了。”
“姐姐?啊,我记得呢,”周娜然不等她说完,突然从后座上跳起来,高兴的拍手笑:“就是你,你就是我妈妈。”
“……这孩子还在发烧吗?”沈知书哭笑不得,摸了摸周娜然的额头。
要不然怎么又说胡话了呢?
周慎敲了敲车门:“你要去哪?要不你上车说话吧,我正好捎你一段。”
这大冷的天,沈知书也不想开着11号进城,也就顺势打开车门坐到了后座。
还没坐稳,周娜然就扑到了她怀里:“妈妈,妈妈,我记得你的味道。”
她贪婪的吸着沈知书身上的味道。
是的!
昨晚上她就是闻着这股味道睡着的!
这就是妈妈的味道。
“周娜然,不许胡闹,回去坐好。”
周慎语气重了些,周娜然才不高兴坐回去一丢丢。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沈知书:“不好意思,孩子太小,总是会胡说八道。”
“没关系,小孩子嘛,离开妈妈太久了,记忆就会模糊,很正常,”沈知书温柔的揽过周娜然,勾着她的小辫子玩耍:“你爱人呢?她不随军吗?”
“她妈妈去世了,难产。”
“……”
车内一瞬的沉默。
沈知书别过头,抽了自己一嘴巴。
——让你多嘴!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没事,这孩子也知道妈妈过世了,只是她不知道,去世的人是不会再回来的。”
“……”
车内再一次沉默。
气氛有些尴尬。
沈知书:“你……”
周慎:“……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
周慎:“你先说吧。”
“你是要去城里吗?要是方便的话,可以把我送到民政局那边吗?当然,不顺路就算了。”
“顺路,我正好要去城里拜访一位老朋友,也算顺路。”
“你的辫子好粗好漂亮啊,”周娜然突然打断他们的话,缠着沈知书坐进了她怀里:“我也有小辫子,这是我的小辫子,你看呀妈妈……”
沈知书:“叫姐姐。”
周慎:“叫阿姨!”
周娜然完全不搭理他们,似乎就沉浸在自己的【妈妈】世界里。
她勾住沈知书的脖颈,小脸蛋埋进她的头发里。
“妈妈,你好香啊!”
“叫姐姐……”
“妈妈,你用的洗发膏吗?爸爸总是给我用胰子洗头发,我不喜欢,我能用你的洗发膏吗?”
“叫姐姐……”
“……”
进城的一路,周娜然也叫了沈知书一路的妈妈,不管是沈知书的【姐姐】,还是周慎的【阿姨】,都犟不了她的嘴。
临下车时,周娜然还抱着她不撒手:“妈妈,我还会见到你吗?”
“你要是再叫我妈妈,咱们就再也不见了!”沈知书没法子:“可你要是叫我姐姐,咱们倒是可以约个时间再见面。”
“姐姐,”周娜然小嘴甜丝丝的,立即改口。
沈知书被搞了个措手不及。
周慎走下车,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周慎。”
“你好,沈知书,”沈知书连忙握住他的手:“不好意思,坐了一路的便车,还没问您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你。”
“不用,你们忙你们,周先生,谢谢你载了我一路,小娜然,再见了。”
沈知书挥手告别,刚走了两步,被周慎追了上来。
“沈知书,等一下,娜然,娜然让我来问问你,”他有些局促,双手不知道往哪放,指了指车上的周娜然后,叉在了腰上,原地走了两步:“她问你,你们什么时候再见?”
顿了下,又补充:“是娜然问的。”
沈知书没有注意到,周慎在说这话的时候,手指在微微颤抖,耳朵尖也红红的。
“这个我说不准……有机会吧,有机会我们再见。”
大家萍水相逢,沈知书也不确定自己还会在空山岛待多久。
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拿到离婚证就会离开。
未知的事情,她也不好给出回复。
周慎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
最终,又小跑着追上去:“沈知书,再等一等。”
沈知书站定,疑惑的看着他:“周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是有事你就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是这样的,娜然……昨天那个情况,你说了之后,我今天就约了个老中医,可我对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我想,能不能,你要是方便的话,我想请你陪我们去一趟老中医那边……”
“今天?我怕是没时间了。”
“那明天呢?明天好不好?”周慎立即道:“我可以改个时间的。”
“明天可以。”沈知书答应的很爽快。
她也很喜欢娜然这小丫头,要是能帮上忙的话,她很乐意。
“那就说定了,”周慎笑了,肉眼可见的开心:“那我们明天还在老地方见,不见不散。”
…
民政局门口没有张涛的二八大杠,沈知书路上也没看到他,估计是抄小路走的,还没到。
她抄着手,坐在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上等。
“闺女,坐这个,地上凉。”墙角几个晒太阳的老头喊住她。
其中一个戴毡帽的递过来一个木头墩子:“闺女,是在等你相好的扯结婚证吧?”
沈知书笑了笑,接过木墩子坐在一边,没有回答。
老头还要八卦,其他人不愿意了。
“徐老三,你少打诨,每次说到关键时候你就卡壳!你到底下没下过大墓?”
“他吹牛噻!你也不想想,他要是真的土夫子,早就被抓去游街吃牢饭了。”
“我看就是吹牛,经年累月就说些没用的,下墓的细节他是一点不说呢!”
“……”
徐老三拿起烟袋锅子砸吧一口,吐了几口烟圈后,将烟袋锅子在脚后跟上敲了敲。
“你们懂个球!老子吃饭是靠眼,靠眼懂不懂?就是国外常说的那种鉴宝师……”
“呸,徐老三,又开始吹了!”
“说了你们也不懂,我们这样的人,只吃土上饭,比如说那东西是不是老物,哪朝哪代的,值多少钱,老子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这么能看,咋没看好你婆娘和徒弟,让他们卷铺盖卷私奔了嘞?”
“哈哈……”
徐老三啐了口:“老子这是因祸得福!那死婆娘把东西卷跑的第二天就运动了,嘿!猜怎么着?没了那些东西,老子就是身家清白的贫下中农。”
众人再一次哄堂大笑。
唯独沈知书。
她盯死了徐老三烟袋锅子上的黑东西——犀角香!
笑声中,她缓缓说道:“南宋时期,刘敬书曾写《异苑》,其中一句:【生犀不敢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
徐老三脸色“唰”的一下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