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棚里。
沈棠雪和阿诺刚坐下,一对主仆便从外面路过。
“姑娘,您这样出门,万一被世子发现,可不好交代吧?”穿着绿色衣裳的丫鬟小声道。
“你懂什么?被他知道了,便说是因为他要娶亲,我怕后面自己身子不好,趁着自己身体还好时,提前出来给他预订新婚贺礼呗。”
“提前几个月开始准备他的新婚贺礼,不是显得我更加真心么?”
世子?娶亲?
似乎是特别的感应,沈棠雪闻声看去,便看见一个娇娇弱弱的年轻姑娘,甩开丫鬟的手,大步流星往旁边的银楼里走去。
那张眉眼鼻子嘴巴都小巧的脸,还有细尖的下巴,还有一身缟素,一下便唤醒了沈棠雪脑海中久远的记忆。
这么巧么?
居然让她在这儿遇见了温梨!
……
沈棠雪是见过温梨的。
前世她和沈芊芊分别出嫁后,她在宋家受了委屈,无人在意,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而沈芊芊受了委屈,便在回门的时候朝着沈复和陈氏大肆哭诉。
有人疼有人爱的孩子,才能这样肆意释放自己的情绪,向来是如此的。
但那天,还发生了一个实在不算愉快的插曲。
沈芊芊和江淮衣刚回到沈家,沈芊芊待着机会跟陈氏诉了会儿苦,后脚温梨便追了过来。
她还当着沈复和陈氏的面,哭哭唧唧的卖惨诉苦。
“梨儿知道自己住在侯府里,让世子夫人心里不舒服,但梨儿如今双亲已去、毫无依傍,亏得侯夫人和淮衣哥哥收留,才让梨儿不至于无处可去,流落街头。”
“但梨儿可以发誓,梨儿待侯夫人便如同待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绝没有半点对世子夫人不敬之意,世子夫人若还是容不下梨儿,那梨儿搬出去便是了。”
沈芊芊说温梨擅长装可怜,新婚夜就给她下马威,还惯会在侯府里给她穿小鞋使绊子。
她瞧温梨的做派,也确实不像个正派人。
最重要的还是江淮衣的态度。
温梨说完,沈芊芊当场暴跳如雷,“你在侯府里装模作样还不够,如今还要跑到我们沈家来卖惨装可怜,你这是哭给谁看呢?”
“我好好的回门日,你在这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哭丧呢!”
她许是被温梨气坏了,口无遮拦的,连陈氏都拦她不住。
江淮衣一下就怒了,“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温梨在我家住了十年,我们靖安侯府早就把她当一家人。”
“如今她诚心诚意地来找你表明心意,你却如此态度,可可还有把我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沈芊芊从小就被陈氏惯坏了,她的脾气哪里受了点半点委屈?
不但温梨跑上门来示威,江淮衣更当着沈复和陈氏,尤其是她的面如此数落她,沈芊芊哪里还受得了,当场就吵起来了。
陈氏和沈复当即就一人一边,将人拉开了。
尤其是陈氏,拉着沈芊芊私底下劝说,更是好话说尽了。
“芊芊啊,你嫁过去了就是世子夫人,是侯府未来的主母,非得跟一个没名没分的什么青梅竹马争什么。”
“温梨虽说住在侯府,但到底是一个外人,她又这个年纪了,早晚是要出嫁的。”
“你忍她一时,回头以长嫂的身份,给她寻个婆家,置办点嫁妆把她打发出门就是了,你还是世子夫人,还是侯府的主母,何必与她置气呢。”
但沈芊芊是一句都听不进去的,只想着,江淮衣是她丈夫,却护着温梨那个小青梅,还要反过来指责她,这口气她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的。
沈复也因为得了岳父的名头,想劝说江淮衣。
奈何侯府世子向来是个混不吝的,亲爹亲娘的话都听不进去,就更不用提沈复这个可有可无的岳父了。
不等沈复开口劝说,他便一句免开尊口,带着温梨走了。
沈芊芊出来后没看见江淮衣,得知他带着温梨离开,大发雷霆。
气得连精心准备的回门宴都给掀了,还冲着她和宋哲轩放话:“这一桌菜是给侯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准备的,你们两个泥腿子有什么资格吃这顿饭?”
闹到这个地步了,沈复和陈氏还让她忍着点,最后自然是不欢而散。
……
没想到啊,过了这么久,她还是能一眼认出温梨。
也不知道是她这张脸太有辨识度,还是当年的事情,印象太过深刻了。
沈棠雪收回目光,茶棚的店小二已经端了两碗茶水过来。
阿诺不顾茶水冒着热气,端起来吹了吹就往嘴里送。
“你慢点喝,小心烫。”
“……啊烫!”阿诺囫囵吞了两口,烫的舌头只打卷。
“烫就别喝了,咱们去银楼里逛逛。”沈棠雪说道。
阿诺听到要逛,小脸都垮下去了。
“……姑娘,阿诺真的很累,就不能再休息一会儿么?”
“你家姑娘我现在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是要在这坐着,让我自己去还是陪我一道去?”
听到“很重要的事情”,阿诺立时就把茶碗放下了。
“姑娘要办正事,阿诺不能偷懒。”
沈棠雪好笑:“合着刚才是装给我看的呢?”
阿诺:不嘻嘻。
沈棠雪留下了几枚铜钱,便带着阿诺进了银楼。
店里的人迎过来要给沈棠雪介绍,她便说:“我自己先看看,有需要再找姑娘帮忙介绍。”
那人便识趣的走开了。
这会儿,温梨正带着丫鬟在跟银楼掌柜的在讨论着簪子的样式。
要镂空雕花的样式,还要做银鎏金,诸如此类的。
沈棠雪借着挑选首饰的功夫,也听了一耳朵。
听她声音里的雀跃,还有她身边那个丫鬟一口一个“我们家姑娘就喜欢这样的。”
要定做的,哪里是什么贺江淮衣新婚的礼物,分明是给她自己准备的。
然后又拿出侯府的腰牌,说要记靖安侯府的帐。
听到最后,阿诺也发现了异常,“姑娘,她说靖安侯府,是不是……”。
不等她说完,沈棠雪便给了她一个眼神,阿诺连忙噤声。
温梨可能耳朵还是尖,听见“靖安侯府”四个字,跟掌柜的说完,便笔直朝着沈棠雪和阿诺来了。
“我看你穿着打扮如此寒酸,应是买不起这银楼的首饰吧?”温梨上下打量了一番沈棠雪,眼里明晃晃地摆着不屑和蔑视。
说完,便扯着嗓子喊道,“掌柜的,你们可要小心点,别让贼进了店都不知道!”
“你说谁是贼呢,你才是贼呢,我看你长得就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儿!”阿诺气得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