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反省最好。上赶着倒贴,实在是太难看了!”
沈复把陈氏从头到脚都给数落了一顿,这口气才稍稍地顺了一些。
陈氏全程陪着笑脸,“老爷说的是,都是妾身做的不好,让老爷为家里操心了。”
沈复看见她这一身的素色,连首饰都没有戴一个,这会儿眼眶又红红的,便又心疼起来了,声音都放软了。
“我也不是非要追责,实在是一个女儿家上赶着倒贴,太掉价了,这让外面的人如何看我们做父母的?”
“你要多管着些芊芊,多教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以前她是闺阁姑娘,有你这个母亲顶在前后,可将来她出嫁了,总是要自己去面对的。”
“她行事若是不得体,丢的也是咱们沈家的体面。”
“妾身明白的。”陈氏眼含热泪,似是感动极了。
沈复也发泄完了一腔怒火,两人几句软话说下来,又你侬我侬的了。
陈氏更是趁机又告了沈棠雪的状。
“老爷,大姑娘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如今也大了,更有了靖安侯府做后盾,有些事妾身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沈棠雪名字,沈复一下又黑了脸,“她又如何了?”
陈氏叹了口气,说道:“咱们沈家虽说是商贾之家,并没有盛京城那些钟鸣鼎食的规矩,但有些规矩还是要守的。”
“大姑娘毕竟是待嫁之身,想出去逛逛街,买买东西,也都是使得的,但妾身想着,妾身毕竟还算是她的母亲,要出去,总归是要跟妾身说一声的。……”
她说着咬了咬下唇,活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沈复:“岂有此理!这个逆女,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一晃眼到了申酉相交之际。
沈棠雪和阿诺一进侧门,便被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给拦住了去路。
“大姑娘,喜凤让我告诉您,老爷在棠梨院等着你了。”
沈棠雪和阿诺都愣了一下,“你是?”
“小人叫来喜,是喜凤的哥哥。”那少年说道。
阿诺不敢相信地看向了沈棠雪,姑娘,这个美少年,居然是喜凤的哥哥?
不是她看不起喜凤,而是,喜凤那体格子,跟眼前这个来喜,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爹娘生的。
沈棠雪自己也颇为吃惊。
由于来喜一直是男子,不方便进入后宅,所以沈棠雪和阿诺并未正式见过他。
她知道前世的来喜被沈岳看上,但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标致的少年。
这副模样,也难怪沈岳会看上了。
但这样的惊讶,沈棠雪也只是压在心底,面上淡淡地道,“好,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着些。”
小心沈岳。
来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说道:“小人多谢姑娘提醒,小人会小心的。”
他知道?
沈棠雪心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对上来喜那双漆黑的眸子,便明白了。
这个来喜,不简单啊。
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沈棠雪和阿诺迅速往棠梨院走。
而此时刚好停在侧门外的马车上,江淮衣推开小窗,正气鼓鼓地看着这里。
“听雨,刚才你都看见了,她怎么跟一个小白脸有说有笑的?”
听雨说道:“世子,看他的打扮,这是沈家的下人吧。”
“沈家的下人怎么了?下人她也不能跟人家这样笑脸相迎的呀,她对我都没有这样笑过。”
听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话您要不当面说给沈大姑娘听听?说给我听有什么用啊?
明明在街上就看见了人家沈大姑娘,又不敢上前打招呼,愣是像居心叵测似的跟了一路。
这要是让人看见,还以为他们是什么登徒子呢。
世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明明和大姑娘是正经的未婚夫妻,怎么老是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又是躲着走,又想跟着。
“什么眼神?本世子不是让你把闻书听琴送过来么?怎么两天了还没动静?”
听雨:“世子这可就冤枉我了,原本我已经安排好了,可突然又听说,这沈家的继室也在给她女儿挑陪嫁。”
“沈家做主的不是沈大姑娘,即便咱们把人送到,她们也未必能落到沈大姑娘身边。”
江淮衣闻言沉下了脸。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那还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呢。
“走,咱们从角门进沈家。”江淮衣率先推门下车。
角门?那不是人家后宅里给女眷出入的门么?
听雨愣了愣,连忙追上去,“世子,不合适!”
……
棠梨院。
沈棠雪和阿诺一进来,便看见了院子里黑着脸的沈复。
喜凤也在旁边疯狂眨眼睛。
“姑娘,您回来了。”
沈棠雪露出惊讶的表情,“父亲怎么过来了?”
“我再不来,岂不是纵得你一个待嫁的闺阁女子越发的无法无天了!”沈复雷霆大怒,一巴掌就要打下来了。
“父亲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我么?!”沈棠雪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沈复的手僵在空中,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什么叫我不分青红皂白要打你?还不是你自己做的好事,一个代价的女子就应该好好的待在你的院里秀嫁衣,可你倒好!”
“成日里有事没事便出去大半日,出门连说都不说一声,你还有一点闺阁女子该有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沈家没有家教。”
生而不管,养而不教,这沈家哪里来的家教?
沈棠雪心中冷笑,泪珠却已经落了下来。
“父亲怕是忘了吧,明日便是我亲生母亲的死忌了。”
沈复的脸色骤变。
一句话被人戳破了他忘恩负义的真面目,那点可笑的自尊都要爆炸了。
沈棠雪没空看他的表演,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说,“之前母亲的生辰之事,女儿便不敢劳烦太太,这次母亲的忌日,女儿也只想着自己悄悄祭拜就是了。”
“没曾想,却引得太太和父亲这般猜忌与误解。”
“女儿不知,我祭拜自己亲生的母亲,有何过错?”
她只字不提负心人,却字字都是负心人。
沈复扯了扯嘴角,半天都说不出话了。
半晌。
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复又指责道,“你既说你是要操办你母亲的忌日,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
话里话外还是在指责她撒谎。
“不是父亲以前自己说过的么,家里不准行这等祭拜之事,晦气。女儿都交待好了,明日一道去取,取了便直接去大相国寺。”
沈棠雪嘲讽地笑了一下,用手背抹了眼泪,“女儿走了一日,已经很累了,就不送父亲了,父亲请便。”
说完,便径自回了屋子,半点脸面也不留给沈复了。
沈复再度沉默。
这一趟,他不但没能成功施展他为人父的威严,反而被沈棠雪责备一通,噎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