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掌柜脸都绿了，强忍着没发作，态度敷衍：“是，大掌柜的话听到没有？快去拿菜单来。”
杨谦叫他去，他偏偏不去，指使别人去拿。
稍微心思敏感的人，都能察觉到气氛不和谐。
蒋通判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内心雀跃。
没想到还能看到杨公子如此雷厉风行的一幕，真是意外之喜。
早知道，叫明儿那小子一块来了，多看看学学也好。
洪志安屏息凝神，甚至已经想好待会要怎能带头反驳杨谦。
谁知杨谦安安静静看完，把菜单一放，道：“几位擅长的菜系比较统一，不过到了一个地方，就要入乡随俗，京城贵人们喜欢吃的口味，到了这里未必合适，一些菜品的口味必须进行调整来适应当地，这些我相信你们都能胜任。”
“这……”
“怎么？有难处？三位都是精挑细选的大厨，家中厨艺流传至你们手中，定也有过改良，难道你们不想和先人一样，完善菜谱？将来重新修订，流传后人？”
三个大厨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想啊，怎么不想？
只知继承不知向前一步，如此中庸，在后人看来也算不得什么，要是能将菜研究的更好吃，那就不一样了。
“既然如此，三位可有信心？”
“有，大掌柜放心，我们一定抓紧时间改善。”
杨谦笑着颔首：“我这边还有几道菜谱，三位拿去看看。”
菜谱直接给他们看？
三人面面相觑，菜谱不应该是当宝贝流传给自家后人的吗？要是谁都会做，那就没有独门手艺了，肯定是不怎么宝贵的菜谱吧？
可等他们拿到手一看，这，这都什么菜啊，听都没听过。
“这些菜色都是独一无二，是我专门为满香楼精挑细选出来的，你们三人尽管拿去便是。”
独一无二的菜谱，就这么随手给他们了？
一连两件事，一次比一次触及到他们的认知底线，三人讷讷的说了声是，就迫不及待拿着菜谱回厨房，准备将菜做出来，看看究竟是何味道。
只留下洪志安，表情难看的像是吃了苍蝇。
“大掌柜……”
“洪掌柜，满香楼从今日开始便正常接客，你去前面忙吧，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洪志安深吸一口气：“大掌柜，满香楼与其他酒楼不同，我们是……”
“想要做高端酒楼，那至少得先活下去吧？”杨谦瞥他一眼，低声道，“你若想官商勾结，那我支持你的做法。”
洪志安猛地激出来一身冷汗，飞快看一眼蒋通判：“我没这个意思！你别血口喷人。”
谁不知道知府童鹤年铁面无私，平时小打小闹或许不怎么计较，但要触碰到律法，他可从来不会手软，在江南府做生意的，谁家不是规规矩矩，府衙底下那些人，包括蒋通判在内，谁敢和商人勾结吃好处？连平时吃个白饭他们都战战兢兢的。
“既然不是，那就是开门迎客的，想要做高端酒楼，得慢慢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对不对？”
洪志安已经没了心气，咚咚跳的心这会还没安静下来，闻言也没时间多想：“是，大掌柜说的事是，那我去忙了。”
“蒋通判，抱歉让您看了一出闹剧。”
看戏正上头呢，蒋通判一点被冷落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还很兴致勃勃：“没想到杨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手腕，所以我一想到家中小儿，就头疼。”
“蒋兄怎么了？”燕三觉得他怪怪的，从第一次见开始，他就老说蒋明不够好，明明人家挺好的啊。
蒋兄？蒋通判一闪而过的疑惑，马上抛之脑后。
“他自幼身体不好，不能习武强身，偏偏读书上也天赋平平，身为人父，我想鞭策他努力向上，但他总是不听，不免忧虑他往后何去何从。”本来只是随口说说，说着说着倒走心了，忍不住长叹。
杨谦心道，这跟现代的有些家长差不多，总觉得别人家的孩子好，自家孩子哪哪都有缺点，担忧其未来，却又下意识否定他。
“若是二位有空，不如来我府上做客，我家明儿和二位年岁相差无几，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呢。”
嗯？
两人一头雾水，难道蒋明没说他们之间的关系？
满香楼这顿饭到底没吃上，蒋通判办完事回家，就开始琢磨起来。
越想，越觉得设一次宴。
礼多人不怪嘛。
请客的事宜早不宜迟，说不定人家什么时候就走了，于是蒋通判当日便写了请帖，连同童鹤年一起。
家中仆从忙忙碌碌，尤其是厨房那边，团团转了都，蒋明心里很不是滋味。
“爹说要宴请知府大人那两个徒弟，这么大排场，我朋友呢？他连见都不见，就要我把人赶出去，呵呵，我这个儿子做的，还真失败……”
蒋明身上的怨气都快化成实质了，一旁正在看《昭明文选》注释的沈夫子猛地抬起头。
“你说什么？蒋通判将谁赶走？”
蒋明微微一怔，哎呀，说漏嘴了。
“没什么，嘿嘿嘿，夫子，我这篇文章可算好了吗？我都已经改过两次了。”
从前也没见夫子这么执着过。
“尚可，这不是想让你写的更好吗？”沈夫子很快就忘了，笑眯眯的看着手中书册，“杨公子大才啊，如此人物，将来说不定能著书，扬名万里呢。”
“没错！也就我爹有眼无珠，要我说，杨大哥他……”
“说谁有眼无珠呢！”
门口出现一道高大的声音，严肃的声音让蒋明浑身一抖，气势立马矮一大截：“爹，你怎么来了？”
“哼！”
见蒋通判来了，沈夫子起身准备告辞。
“夫子留下来一块用饭吧，不妨事的。”
沈夫子也不忸怩，点点头又坐下，拿起书继续看。
蒋通判没好气的瞪了眼自己儿子：“我当然是来找你的，待会杨公子他们来了，你收着点，别叫人家看笑话。”
“我就让人看笑话了……”蒋明去看沈夫子，试图让夫子替自己说话。
沈夫子在不傻，人家老子教训儿子，自己跳出来打人家脸，算怎么回事？
“相比你大哥，难道你不是这样？”
蒋明嘴角一抽，行吧，你年纪大，你说的对。
“过会你记得跟杨公子他们打好关系，多个朋友，总是好的。”
“你不是不喜欢我交朋友吗？”
蒋通判脸一黑：“那是一回事吗？你那些狐朋狗友，能跟人家比？”
“才不是狐朋狗友呢！爹，你要是再这样诋毁我朋友，我就不去了！你爱吹嘘谁就吹嘘谁，我不奉陪！”
蒋通判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说什么，一旁沈夫子冷不丁出声：“蒋通判，老朽以为你方才所言有点偏颇了，小公子交的朋友，的确有一些不那么上进，但也不是人人如此的。”
“夫子，怎么连你也包庇这小子？”
“怎么叫包庇了？夫子说的明明是实话，要我说，你把知府大人两个徒弟吹的那么好，就是想拍知府大人马屁，你自己拍还不够，还要拉上我，还要贬低我朋友！”蒋明越说越气，胆子也大起来，“这顿饭我不去吃了！你自己去吧！夫子，你也不去！”
沈夫子：“……”
蒋通判气的手指发抖：“臭小子，几天不打，你蹬鼻子上脸了，跟这么跟我说话了。”
一听这语气，沈夫子快速的夺过桌上戒尺。
蒋通判摸了个空，对方熟练的动作，让他诧异的抬头看了眼沈夫子。
沈夫子无语，每回都这样，他都练出来了。
“公子，不可顶撞长辈，还不道歉？”
这两天跟沈夫子相处融洽，感情突飞猛进，相比自己亲爹，蒋明反而更愿意听夫子的，便不情不愿的起身行礼：“爹，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说话。”
心里则想着，你想要我巴结人家，我偏不，看待会你怎么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