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还残留在鼻腔里,沈星河盯着吊瓶里缓慢滴落的药水,左手背被针管硌得生疼。
右手被握着的温度让他喉结动了动——林夏的手指不再像昨晚那样冰冷刺骨,指腹还带着点他熟悉的柔软,就像高二那年她给他递笔记时,被钢笔磨出的薄茧。
“别看了,再盯着看,药水都要滴进血管里了。”猫叔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屏幕亮着,玻璃幕墙大楼的照片泛着冷蓝色的光。
老人熬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指节轻轻敲了敲照片边缘:“镜界科技,唐慕白的资金漏斗。昨天的转款记录里有三笔加密交易,终点都是这栋楼的地下机房。”
沈星河松开林夏的手,输液管在腕间晃出细小的弧度。
他坐起来时,后腰还在抽痛,这是唐慕白那记电击留下的后遗症。
指尖抚摸着口袋里的微型定位器,还残留着林夏体温的余温——昨晚冲进镜界总部时,他悄悄把这东西塞进了她掌心。
“什么时候能走?”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过金属。
猫叔扯了扯皱巴巴的衬衫领口:“护士刚换过药,半小时后拔针。我让人备了一辆挂临时牌照的普桑,停在后门。”他顿了顿,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副黑框眼镜,“伪装成it工程师,工牌是照着镜界维护部的样式做的,虹膜扫描用了你的旧数据——唐慕白的系统再精密,总防不住熟人。”
沈星河接过眼镜戴上,镜片后的视线突然模糊了一瞬。
他想起三天前在镜界顶楼,唐慕白端着红酒杯说“你我都是时间的偷渡客”时,身后玻璃幕墙映出的自己,和此刻镜中带着病容的少年重叠在了一起。
“林夏。”他转头看向病床上的姑娘。
林夏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无名指上那圈铁丝戒指闪着暗淡的光,“我走后,你让吴小莉调三个护士轮班,监控仪24小时开着。她要是有任何不对劲……”
“知道。”猫叔打断他,从裤袋里摸出一颗糖纸发皱的水果糖,放在林夏床头,“当年你爸在医院守你妈时,我也这么守过。”
半小时后,沈星河站在镜界科技楼下。
暮色刚刚漫过楼顶的logo,“镜界”两个鎏金大字像两把悬着的刀。
他摸了摸领口的工牌,金属边缘硌得锁骨生疼。
耳机里传来猫叔的呼吸声:“他们的数据中心在b1层,所有访问记录实时同步云端。要动手,得制造至少十分钟断电。”
“夜间维护时段。”沈星河低头看表,19:57,“维修部的人六点下班,现在是换班空当。”他抬脚跨进旋转门,前台姑娘正在补口红,抬头时他摘下眼镜,露出刻意压平的眉峰——这是镜界it部张工的特征,上周他在游戏厅见过张工给儿子打电话。
“张工?”前台姑娘果然皱起眉,“您不是调去总部了吗?”
沈星河把工牌拍在台面上,指节敲了敲“维护部”的钢印:“总部派我来查线路,说b1层的ups电源有过载风险。”他刻意加重了乡音,“你是小王姑娘吧?上回我给你修电脑,你说你弟要考电子科大?”
前台姑娘的表情放松了。
沈星河看着她指尖在键盘上敲了两下,电梯叮的一声开了。
他走进电梯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电梯里的监控摄像头在闪红光。
“猫叔。”他低声说。
“已黑入,画面停在30秒前。”耳机里传来键盘敲击声,“你有七分钟。”
电梯下降时,金属缆绳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沈星河摸出伪造的身份卡,塑料边缘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滑。
读卡器绿灯亮起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撞进耳膜的声音——前世2015年,他在硅谷参加数据安全峰会时,见过这种生物识别卡,必须匹配持卡人的脉搏频率。
“稳住。”猫叔的声音突然清晰,“你的脉搏82,正常。”
电梯门开的刹那,服务器的嗡鸣声涌了进来。
沈星河眯起眼——b1层比他想象中更暗,只有应急灯在墙角投着昏黄的光。
他摸到主控终端时,指尖沾了一层薄灰,看来唐慕白把核心数据藏得很深,连日常维护都省了。
“断电。”他对着耳机说。
机房的灯应声熄灭。
沈星河借着手机冷光插入u盘,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
数据滚动的速度比他预想中快,一行行代码里突然跳出“意识重建计划”的标题,ls - 07的编号刺得他瞳孔收缩——那是林夏的实验体代号。
“进度78。”他对着耳机念出屏幕上的字,声音发颤,“他们几乎要把她的意识……”
“滴——”
机械音像冰锥扎进耳朵。
沈星河猛地抬头,墙上的监控镜头重新亮起红光。
终端屏幕跳出警告:“未经授权访问,锁定目标位置。”他一把拔下u盘,抄起脚边的灭火器砸向最近的摄像头,玻璃碎片溅在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珠。
警报声炸响的瞬间,安全出口的红灯开始闪烁。
沈星河顺着走廊狂奔,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金属墙壁间反弹。
耳机里猫叔在喊:“左拐第三个门!他们启动了电磁锁,我撑不住三十秒!”
他撞开防火门的刹那,后颈被什么东西擦过——是安保的电击棒。
剧痛从脊椎窜到指尖,u盘差点脱手。
沈星河咬着牙冲进楼梯间,扶着栏杆往下跑,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直到看见一楼大厅的玻璃门,看见猫叔的普桑亮着双闪停在路边,他才把u盘塞进内衣口袋。
“走!”他拉开车门,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猫叔一脚油门踩到底,后视镜里镜界的大楼越来越远,像块淬了毒的黑曜石。
沈星河扯松领口,摸到脸上的血已经凝了,咸腥的味道在舌尖漫开。
他掏出u盘时,指腹还在发抖:“解密。”
安全屋的电脑屏幕亮起时,已是凌晨三点。
猫叔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一行行代码展开成立体模型——那是个透明的大脑结构,神经元像发光的藤蔓,正被数据洪流包裹着重组。
“这不是意识复制。”沈星河盯着屏幕,声音低得像耳语,“是意识移植。唐慕白要把未来人的记忆,塞进现代人的脑子里……”他突然顿住,鼠标箭头停在一行备注上:“2003年,三峡大坝核心数据缺口。”
“叮——”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沈星河猛地转身,看见林夏站在门口。
她的睡裙下摆沾着医院的蓝条纹,无名指上的铁丝戒指闪着光。
可她的眼睛亮得反常,像两盏装了冷光灯泡的玻璃球。
“我知道唐慕白下一个目标是谁了。”她开口时,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调,尾音带着金属的刺响,“是马云。”
沈星河的呼吸顿住。
他看见林夏的右手无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别着枚银色胸针——是他上周在潘家园淘的老物件,刻着“长江水利考察”的字样。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见胸针背面新刻的小字:1998年8月,三峡大坝地质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