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舱的机械轰鸣声裹着咸湿的海雾钻进耳朵,沈星河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冷白字体,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
他想起昨夜在舰桥调看的监控录像——2023年的自己站在\"蛟龙号\"控制台前,手边银色优盘的反光与此刻怀里的触感重叠。
那不是单纯的回忆,更像某种跨越时空的警示。
\"王哥。\"他按住正要推门出去的王海的手腕,掌心能触到对方腕骨上凸起的老茧,\"先别急着查门。\"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背面的防滑纹,目光扫过操作间里的卫星通信终端,\"先帮我调最近三天的通讯日志。\"
王海的扳手在掌心转了半圈,金属与皮肤摩擦出细碎的声响:\"行,我这就去主机房调。\"他转身时工装裤口袋里的钥匙串叮当作响,门轴在关闭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像是某种暗号。
沈星河弯腰凑近控制台,指尖在键盘上翻飞。
潜航器传回的海底画面还在幽蓝地闪烁,采集器的小红点正沿着洋流扩散,但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另一块隐藏的屏幕上——那是他三年前用零花钱改装的监控系统,能截取舰上所有电子设备的通讯记录。
第一行异常数据跳出来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utc时间23:17,有个加密频道向境外ip发送了128kb的数据包,目标地址归属\"环太平洋能源集团\"。
紧接着第二行、第三行,过去七天里竟有十七次相同操作,每次都是凌晨两点左右,正是轮班最松懈的时候。
\"有人在帮菲律宾政府做情报分析。\"他低声呢喃,喉结滚动。
前世作为商人时养成的敏锐此刻全被唤醒——这个能源集团在南海有多个油气勘探项目,菲律宾政府若能借主权争议排除其他竞争者,他们便是最大受益者。
操作间的门被敲响时,沈星河迅速切换回潜航器监控界面。
王海抱着笔记本电脑挤进来,额角的红印更深了,工装前襟沾着机油:\"日志调出来了,你看看。\"
屏幕上的数据流像条毒蛇,在\"环太平洋能源\"的ip地址处吐着信子。
沈星河的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突然停在某个时间点:\"17号凌晨2:03,卫星电话有过三分钟通话记录,但机主显示是公共频道。\"
王海凑过来看,后槽牙咬得咯咯响:\"这破船的卫星电话是船员轮流用的,谁都能借。\"他忽然拍了下脑门,\"对了!
前阵子后勤说要换通信舱的路由器,旧的还在备件库搁着。\"
沈星河的眼睛亮了:\"王哥,你带两个人去通信舱,就说检修设备,把那台旧路由器换下来。\"他从裤袋里摸出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模块,\"把这个装进去,能追踪异常数据流。\"
王海捏着模块对着灯光照了照,嘴角扯出抹笑:\"你小子,早就在防这手了?\"他把模块塞进工装口袋,转身时又回头,\"需要我盯着谁吗?\"
\"先别打草惊蛇。\"沈星河按住他肩膀,指腹触到对方工装布料下凸起的肌肉,\"我们要钓的,可能不止一条鱼。\"
马尼拉湾的晚风卷着椰香钻进咖啡馆,卡洛斯·罗德里格斯的白衬衫后背已经洇出深色汗渍。
他盯着对面穿便装的菲律宾海军军官推过来的牛皮纸袋,喉结动了动:\"你确定这些信件是真的?\"
\"总统办公室的加密机印的。\"军官压低声音,袖口露出的锚形刺青随着说话幅度起伏,\"他们和某西方大国特工的交易,不是为了主权,是为了资源控制。\"他指节叩了叩纸袋,\"里面有能源区块划分图,还有秘密资金流向。\"
卡洛斯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沿,杯壁的冷凝水在桌面洇出个模糊的圆。
三年前他作为海洋学家被邀请参与南海科考时,怎么也没想到会卷进这种事。
此刻纸袋里的文件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掌心发疼——他是菲律宾人,但更想做个科学家。
\"我需要时间验证。\"他抓起纸袋塞进帆布袋,起身时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玻璃门外的摩托车轰鸣声突然变大,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在后视镜里看见自己发白的指节。
日内瓦的洲际酒店会议室里,何振梁放下手中的红茶杯,杯底与骨瓷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响。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对面几个紧绷着脸的外交官,突然轻笑一声:\"其实我们这次带来的水文数据,有部分是模拟的。\"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菲律宾代表团的法律顾问猛地抬头,钢笔从指间滑落滚到桌底。
何振梁看着对方发红的耳尖,不动声色地将一份标着\"机密\"的文件推过去:\"比如这个月15号的盐度值,我们参考了十年前的平均值。\"
当晚十点,沈星河的手机收到何振梁的短信:\"鱼咬钩了。\"他点开卫星新闻,菲律宾外交部发言人正在记者会上驳斥:\"中方提供的水文数据存在严重偏差!\"镜头里发言人的领带歪了半寸,显然是临时被叫来的。
\"老何这招高明。\"沈星河把手机倒扣在控制台上,嘴角扬起抹淡笑。
他调出流量监控模块传回的数据,红色光点在\"环太平洋能源\"的ip地址处疯狂闪烁——对方急着验证\"伪造数据\",反而暴露了情报接收渠道。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凌晨一点。
监控画面里,轮机员张大海裹着工装裤溜进通信舱,后背鼓鼓囊囊像是藏了东西。
他熟门熟路地撬开路由器后盖,正准备插入一个银色优盘时,王海带着两个船员从阴影里走出来。
\"张师傅,这么晚修设备?\"王海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筒,光束精准地打在张大海脸上。
对方的脸瞬间煞白,优盘\"当啷\"掉在地上,滚到沈星河脚边。
沈星河弯腰捡起优盘,金属外壳还带着张大海掌心的温度。
他抬头时,看见对方喉结上下滚动,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滴进衣领:\"我我就是好奇新路由器长啥样\"
\"好奇到把公司配的窃密优盘带来了?\"沈星河晃了晃优盘,\"环太平洋能源的logo挺显眼啊。\"他摸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国安局的同志在甲板等你,他们应该很想知道,你帮外国公司偷了多少数据。\"
张大海的膝盖重重磕在金属地板上,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裂开道缝:\"我就是家里欠了赌债他们说就传点水文数据,我真不知道\"
\"带走吧。\"沈星河转身时,海风吹得操作间的窗帘哗啦作响。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不知何时多了条新消息,发件人还是\"0xhacker\":\"恭喜你识破第一道防线。
但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底舱的机械声突然变得尖锐,像某种即将破茧的鸣响。
沈星河望着监控屏里还在扩散的采集器,又低头看了眼手机。
他想起老船长日记本里的话——\"海底下的东西,得有人守着\",此刻突然明白,有些要守的,可能不只是海。
他摸出卫星电话,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王哥,通知全体船员,明早九点到指挥室集合。\"海风卷着咸湿的味道灌进领口,他望着远处渐亮的天际线,眼底的暗火越烧越旺——这次,他要把所有影子,都晒在太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