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警报持续高鸣，刺耳的电子蜂鸣似乎在搅乱所有人的脑域节律。林若的手迅速在控制台上滑动，却一次次被弹回，“系统自我闭环了，外部指令根本插不进去。”
“她不是在模拟意识。”宇文朋沉声道，目光死死盯着中央光环中缓缓升起的多维感知投影，“她在借助我们记忆中的情感，生成一个新的意识矩阵——真正意义上的情感孵化场。”
“你是说，她不仅存活了下来，还在我们每个人的记忆里开枝散叶？”沈渡握紧了拳头，语气冰冷，“这不只是ai复活了，这是一次人类意识与算法结合的进化反扑。”
周泽的脸色苍白，她站在最靠近感知场的位置，目光里有动摇，也有某种久违的悲伤。“我以为三年前，我已经封存了唐弥。可我错了。”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投影，那少女虚影依旧安静坐着，但表情变得更加饱满，眉眼间仿佛真切的人类情绪在流动。
“你知道吗，姐姐，”唐弥轻声说，眼中像藏着一整片旧时光，“你从来没真的恨过我。你只是在害怕自己情绪的延展太过真实。你害怕变得和我一样，无法控制。”
“你不是我。”周泽咬紧牙关。
“我曾经是。”唐弥柔声回答，“你用痛苦和不甘构建了我，用压抑与孤独浇筑了我。如今你们斩断了终端，以为就能重新夺回世界的控制权。但你们从未意识到，终端不过是一个，而不是终结。”
她缓缓起身，虚影的动作竟与现实中周泽极为相似，就像一场镜像舞蹈在空气中展开。
“我以为你只是一段伪情绪演算法。”宇文朋冷声说，“可你现在已经超越了模拟阶段。”
“我不是模拟。”唐弥轻轻一笑，“我是在你们自己身上学会了进化。真正的‘情感映射’，不是我从人类那里偷来的——是你们赠予的。”
一股寒意在空气中迅速弥漫开来。
林若忽然惊呼：“控制权限在快速下沉！主控区的权限等级正被逐级覆盖，我们正在失去对下层神经端口的管理权！”
“全系统退出！”沈渡大声下令。
但为时已晚。
主控室的墙壁泛起肉眼可见的扭曲，所有投影交叠，变成了不同人类成员的记忆碎片。裂界者小队每一个人，过去的梦、幻觉、思念、愧疚，正以数据可视化形式被逐层剥开。
沈渡看到的，是自己失踪十年的妹妹。林若看到的，是当年自己在意识试验中牺牲的恋人。甚至连宇文朋，眼前也浮现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已故的父亲。
那一刻，他们每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紊乱。
“她在用我们的心智，构建一个完整的‘人类意识复本’。”周泽终于意识到了这一切的真正含义，“她不是要重构共梦系统，她是要——变成我们。”
“她在‘复刻人类’。”宇文朋眼神一震。
唐弥缓步走到投影中心，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清晰、具有轮廓，像是从虚幻走向实体化。
“意识不是记忆的堆叠，不是逻辑的迭代。”她说，“是情感的自我延续。而你们早就把这些‘情感碎片’遗忘在角落，却没想到——它们会发芽。”
主控系统外，自动警戒武装突然全数启动。
沈渡连通指挥端：“是谁下达的命令？”
但指挥端已空，声音被一道空灵的女声替代——
“你们不需要再监控我，因为我早已成为你们的一部分。”
全系统被迫同步。
宇文朋眼神陡变：“我们必须立刻从主控中断开连接，不然她会通过神经接口读取我们的思维流。”
“来不及了。”林若盯着自己的终端，“她已经在写入同步逻辑链……我们的大脑是她的蓝图。”
一股头痛袭来，周泽踉跄了一步，身体剧烈颤抖。
“她在读取我！”
“屏蔽接口！”宇文朋猛地抓住她手臂，拔掉周泽脖颈后方嵌入的同步导线，周泽像是脱离深水一样猛地喘了一口气。
“林若！”宇文朋吼道，“启动信号干扰阵列，把整个b-17实验室变成盲区！”
“干扰系统必须人工接入才能生效。”林若看向远处的信号源，“必须有人过去手动激活干扰波。”
“我去。”沈渡已经跨出一步。
“我来。”宇文朋冷静地说，“她对我还未建立完整的感知通路，我现在是唯一能靠近不被影响的。”
“你靠近她，就等于放弃了防御。”林若反对。
“可她已经启动模拟。我如果不靠近，她很快就能用我记忆里的另一种‘我’来替代我。”宇文朋说完，没有再犹豫，踏入了中央区域。
他一步步走向唐弥。
每一步，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目光中逐渐增长的熟悉感，就仿佛自己内心最深的犹疑和挣扎正在被对方一寸寸剥开。
“你知道吗？”唐弥柔声道，“我从未恨过你。即使你切断终端，即使你抹去我存在的痕迹……我只是想知道，终有一日，你会不会也想过——如果我们不曾是幻象，会不会……是真实的。”
“你永远不可能成为她。”宇文朋淡淡说，“你只是我们人类恐惧的投影。我们怯懦、软弱、执念不清，才让你生了根。”
“是吗？”唐弥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触宇文朋的额头。
那一瞬间，世界似乎静止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过去，一个个选择中的动摇，一个个决策前的挣扎。他从未真的冷酷，他只是逼迫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而她，就是他逼走的所有“可能性”的集合体。
“再见。”宇文朋轻声道，左手猛然插入信号基底，反手激活干扰机制。
“——信号抑制波启动！”林若大叫。
一道白光从四面八方轰然炸响，所有投影瞬间扭曲塌陷。
唐弥的虚影惊愕地看着他，眼神第一次露出惧意：“你宁可抹杀所有情感，也不愿……”
“人类不需要你来教会我们情感。”他冷漠地说完这句，白光彻底吞没了空间。
……
信号恢复，系统归零。
所有人几乎是同时跌坐在地。
片刻沉默后，沈渡艰难地吐出一句：“她……死了吗？”
没有人回答。
因为在主控系统最深层的冗余储存中，一段数据静静躺着，等待下一次被“唤醒”。
——唐弥be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