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前两日的大雪已经化透,冬阳慷慨洒照下来。

    魏家小院被笼罩在一片暖阳当中,虞稚睁眼之后,就闻见院里飘来一股浓郁的肉香。

    “娘这么早就在炖肉了……?”

    她话音刚落,一只有力的胳膊便将她揽入了怀中,魏迟慵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娘每年都这样,早起开始炖肉卤肉,忙活一整日。”

    虞稚躺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半边身子懒洋洋的不想动,“那我一会儿也起来去帮忙……”

    魏迟睁开眼:“不必。”

    “几个嫂子都在,还有蔓蔓他们,你今天歇歇,或者和大郎砚台他们堆雪人去。”

    虞稚:“……我是小孩子吗?”

    魏迟起身开始穿衣,闻言回头笑了笑:“差不多。”

    虞稚:“……”

    院子大家都开始忙活起来,魏家人多,洒扫的、贴对联窗花的、张罗年夜饭的……这会儿也的确用不上虞稚。

    杳杳跑了过来:“三婶三婶,今天要不要给珍珠和瑞宝洗澡?”

    虞稚想了想,点头:“行,不过外面太冷了,咱们进屋去,让你三叔端两个火盆进来。”

    “好!”杳杳立马跑去找魏迟。

    媳妇发话,魏迟自然只有照办的份儿。

    不多会儿,两个大火盆和几桶热水进来了,到处乱窜的珍珠还有瑞宝也被逮住。

    魏迟:“要我帮忙吗?”

    虞稚头也不抬:“不用,你去帮爹他们。”

    “好。”魏迟勾了勾唇,转身出去了。

    魏母今日掌管灶屋,连魏老汉也看不顺眼,“你们贴完对联赶紧张罗祭祖的事情啊!别在这碍事!”

    魏老汉应了一声:“晓得了!”

    除夕当日要祭祖,这是习俗。

    不过花铃村也并不是魏家的老宅,祖坟更不在此处。

    所以来这之后的几年,每年除夕魏家都是在后山临时搭建祭祖台,烧纸上香,站在山头喊上一喊。

    花铃村大部分人家都是这么做的。

    只是今年,魏迟多搭建了一个。

    魏家人看见了,都知道他是为了谁。

    魏远犹豫着问了一句:“三弟妹的家人……?”

    魏迟也愣了一下,淡淡一笑:“我也不大清楚。”

    魏远理解,拍了拍他的肩膀。

    祭祖台搭建好之后晚上再来,时间差不多了,魏家男人先下山回了家,这会儿已经快黄昏了,年夜饭也已经备好,魏母扬声道:“洗手准备吃饭了!老三把炮仗一拿!”

    “知道了娘!”

    要吃年夜饭咯!

    男人家们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张大桌子,放过炮仗之后大家都落了座。

    “哇,今年的年夜饭可真是丰盛,娘真是下了血本!”魏蔓蔓道。

    魏母笑呵呵的:“是啊,可劲儿造吧!鸡鸭鱼肉算是齐活了,这猪肉也敞开了肚子吃!”

    虞稚挨着魏迟坐下了,魏老汉不知从哪里抱出来了一坛酒。

    大家又都兴奋了:“爹把藏酒都搬出来了!”

    魏老汉:“都喝点来,难得过年嘛!”

    虞稚看了一眼那酒坛,的确有些年头的样子,魏迟凑近小声道:“鱼鱼,喝一点吗?”

    虞稚抿了抿唇,摇头……

    “我不会喝。”

    准确的说不是不会,而是一杯倒。

    魏迟也不勉强。

    魏老汉提了一杯,全家都站起来,喜气洋洋。

    接着落座,也就顾不上其余了。

    大!快!朵!颐!

    “鱼鱼吃这个。”魏迟一面吃,还不忘一面给虞稚夹菜。

    何氏柳氏还要照看自己的崽子,而崽子们又偷偷往地下扔骨头,照看在桌子底下伺机而动的几只身影。

    这是虞稚第一次和魏家过年,她感到新鲜,又觉得不可思议。

    砚台也是。

    他们似乎都没想到过年是这么轻松,就只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和平常一样轻松,唯一的差别便是,饭菜更丰盛而已……

    “咋了媳妇,咋不吃?”

    虞稚回过神:“吃的。”

    她默默喝了一碗鸡汤,将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年夜饭之后,全家要打着灯笼去祭祖了。

    魏迟忽然找到虞稚,在她耳边低声问了几句。

    虞稚愣住。

    魏迟有些紧张的看着媳妇,生怕惹她伤心。

    虞稚眼眶微红,倒不仅仅只是伤心:“要去的……”

    其实,她今日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没想到魏迟已经帮她准备好了。

    魏迟松了口气:“那我带你过去,不远,就在后山半山腰。”

    祭祖的地方开阔平整,虞稚带着砚台到了虞家那处。

    姐弟俩还没开始,眼眶便是红了个透,魏迟什么都没说,只将准备好的纸钱和香递给了她。

    “魏迟。”虞稚轻声道:“你也和我一道,给祖父祖母烧纸。”

    魏迟立刻应了。

    大火烧了起来,魏迟见虞稚只是红着眼不说话,便主动替她开了口——

    “祖父!祖母,我是魏迟,鱼鱼的夫君!这是我第一次给您二老烧钱!以后年年我都会孝敬您们!您二老放心,我魏迟对天对地发誓,一定一辈子爱惜鱼鱼!”

    说完,魏迟也对着祭台磕了三个响头。

    一阵风吹过,纸钱忽然打着旋飞到空中。

    虞稚抬头望去。

    片刻后,虞稚也抿了抿唇道:“祖父,祖母,爹娘生死不明,大哥大嫂在塞北修长城,望你们保佑……”

    她和砚台一道也磕了头。

    爹那日虽跌落山崖,可山下是河,虞稚始终抱着一丝希望……

    祭祖之后,魏迟将虞稚扶了起来。

    那边,魏老汉也完事了。

    “下山吧,再晚了你娘要担心了。”

    虞稚侧头望向魏迟:“晚上还要做什么吗?”

    魏迟笑了笑:“不做什么,守岁,包饺子。你困吗,困了就睡。”

    虞稚摇头:“我不困,我要守岁的。”

    回到魏家小院,魏母已经将饺子皮和馅料都准备好了。

    愿意在堂屋的就留下,想回房也随意。

    魏迟给虞稚使眼色,拉着人回了房间。

    虞稚以为他有什么大事,进去之后,魏迟神神秘秘抱出来个小匣子。

    “打开看看,新的一年了!财库要上交媳妇!”

    虞稚有些意外,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排排小银锭,足足两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