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耳房里,破影正趴在榻上养伤,突见纵青山推门进来,忙欲挣扎起身。
“你别动。”纵青山示意他不必起身,将一个瓷瓶放在榻旁的小几上。“伤药,记得擦。”
“多谢主上。”破影恭敬垂眸,却又忍不住偷看主子的脸色。
虽然纵青山一向面色淡淡,没什么表情,破影却总觉得,每次回来督公府,他的脸色都会比平时更冰冷几分。
“主上……您还好吧。”破影小心翼翼地开口。
“奇怪,受伤的是你,怎么反倒问我好不好。”纵青山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我很好,好得很。”
“只是五十棍,不算什么伤。”看着纵青山的笑容,破影觉得心口憋闷得难受。相比这叫人发狂的憋闷,背上的伤简直不值一提。
他忍不住道:“主上,都这么多年了,您又何必——”
一记雪亮刀锋似的目光斩过来,斩断了破影尚未出口的所有话语。
“破影。”纵青山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到我身边几年了?”
“回主上……十二年了。”
“十二年。”纵青山淡淡道:“和你一批跟我的人,现在还剩下几个?”
……破影低低道:“破影明白了。”
清风、明月、追魂、破影,曾经的四大暗卫,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纵青山看着他:“我不希望哪天看到,你的尸体从我眼前抬出去。”
“是。”破影出了一身冷汗,艰涩道:“破影僭越了,请主上恕罪。”
“……好好养伤。”纵青山起身离开。
破影看着自家主子挺拔孤独的背影。这个就算头被砍掉都不会哼一声的暗卫,却感觉眼眶一阵酸涩。
他的背明明挺得那么直,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将其压弯。然而破影知道,他家主人的身上,始终背负着一副千斤重的枷锁,让他无法挣脱,不得自由。
无论内里有多少暗流汹涌,表面的日子,还是像水一样流淌过去。
转眼间,花朝节到了。
花朝节,艳百花。
今年飞花会的主办家是户部尚书薛荣,薛府的小姐薛姝,是徐知如的手帕交。
徐知然已经及笄,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游离事外,这种高门间的社交宴会,她必须参加。虽然惜影之死还没查清,徐松还是命她和徐知如一起去赴飞花会。
二人坐马车一同到了薛府,只见门庭若市,衣香鬓影,环佩叮当。
徐知如今天可谓是盛装打扮,穿了一袭海云红锦缎长裙,裙子上绣着的海棠花灿若云霞,衬得腰身不堪一握。鬓边同样簪了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愈发显得眉如远山,眼似秋水,真是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佳人。
相比之下,徐知然打扮的就素简多了,只穿了一身浅绿色罗裙,挽了流云髻,鬓边也未簪花,只斜斜插了一支点珠梅花簪,垂在鬓边的璎珞为她增添几分灵动之感。
“知如!”一个美貌少女朝她们跑过来,亲热地拉住了徐知如的手,看到她的装束,眼睛一亮:“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半天了!”
徐知如亲热地朝薛姝笑笑,又不情不愿地为她介绍:“薛姝,这是我三妹,徐知然。”
薛姝从前并未见过徐知然。她虽与徐知如交好,也经常出入徐府,可徐知然所住的落英阁,和徐知如所在的幽兰苑,平日里面泾渭分明,并无往来。徐知然无事又爱在外面游逛,是而薛姝并未见过徐知然本人,对她的种种“劣迹”,都是从徐知如那里听来的。
今日一见,才发现徐知然和想象中很不一样。
她的衣着并不出众,发上只一支金簪点缀,乌发沉沉,更衬得唇红齿白,不染铅华。
一般人若打扮得像她这样素净,必会显得有些寡淡,可她的容色却明亮异常,十分美丽之中,更带着三分飒爽英气,双目黑白分明,湛然有神,凝神望过来时,竟让人有种不可逼视之感。
薛姝一向觉得,好友徐知如的容貌在定京一众贵女中是顶尖的,可如今跟徐知然一比,却无端显出几分匠气来。
虽是第一次来薛府,可徐知然的神态间没有一丝拘谨,不像客人,倒像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薛姝愣了一下,忽想起听闻过的徐知然种种“劣迹”,对她容貌的惊艳之心淡了几分,只冷淡地点了点头:“你好。”
徐知然笑了笑:“薛小姐好,谢谢你邀请我来府上做客。”
薛姝撇了撇嘴。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谁想特意邀请她啊。
薛姝不欲与徐知然多说,亲热地挽住徐知如的手臂:“我们走吧,飞花会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