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那烤鱼的味道，他咧嘴笑了，对余紫嫣说：“出门注意安全。没事别瞎跑。”
“嗯。”余紫嫣答应一声，转身去喊石棉棉，“棉棉姐，咱们该回去了！”
喊了几遍，门才开，出来的却不是石棉棉，而是一位干练的大姐。
这位大姐有些不好意思：“石棉棉同志身子不太舒服，这活儿我不接替也不行了。”
余紫嫣愣住了，看来医院那次真把她得罪惨了。
一路上她就察觉石棉棉不对劲，怎么哄都不管用。
余紫嫣苦笑一下，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文记者还想在城里找点素材，没跟余紫嫣回去。他想待在派出所，盯着案子进展。
余紫嫣摆摆手：“随时欢迎你来采访。”
告别文记者后，三人坐上拖拉机往大队部赶。
余紫嫣先去找李胜利汇报杨建国的情况，又绕到食品厂看了看。
每个环节都检查一遍，没问题。
李胜利和胡山把厂管得不错，工人们因为“毒粽子”事件都格外谨慎，做事特别认真，按规矩来，一点都不马虎。
“毒粽子”事件后，大家心里都悬着。
都怕厂子关了，分红落空。
当然，有些人巴不得厂子出事，这些人新桂那边居多。
三大姓的人恨死余紫嫣了，是她搞垮了他们的靠山，大队散了也没分到好处，还得看旧桂的脸色。
上次厂子招工时，余紫嫣明明有权力帮忙，却不肯伸手，真是冷血！
既然她这么对待他们，他们也指望不上她好。
相比之下，旧桂这边人心齐得很。
旧桂那里条件差，日子一直苦，大家都尝过挨饿受冻的滋味，冬天尤其难熬。
所以大队办厂子，虽然不能让所有人都进厂，但这里的人比新桂那边更珍惜这个机会。
有人偷看了账本，算了下，按金桂三百多户的规模，年底每户能分十几块呢。
一年白赚十几块，能买一百多斤稻谷或小麦了。
有了粮食，再配点红薯野菜，冬天就能好过些了。
不过最急的还是厂子里的工人，要是厂子倒了，他们每月的工资就没了。
不用李胜利特意鼓励，那些人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拼命制作果酱。
食品厂那边没什么事让余紫嫣操心的，她打算回蚕室转转。
虽然杜之秋负责沟通的事宜，但余紫嫣也得时不时露个脸。
谁知道她刚走出食品厂，就被李胜利喊住了。
“李叔，您还有什么事？”
李胜利把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我有点事想跟您商量。”
“什么事，您直说就行。”李胜利平时大大咧咧的，今天这副样子让余紫嫣感到好奇，是什么事能让一向厚脸皮的他这么为难？
李胜利吭哧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到底想干什么。
余紫嫣摆摆手：“看来这事不着急，等您想好了再跟我说吧。”
李胜利急忙抓住她的衣袖，一咬牙说道：“我想把您小舅妈调来食品厂工作。”
“就这么点事？”不就是调个人而已，有什么好难开口的？
李胜利解释道：“我一个大男人，媳妇都跑了，再调个女同事过来，传出去不太好听。”
在这方面，李胜利向来细心。
无论是公事还是私底下，只要有他在场，都会确保有第三个人在场，生怕落下什么闲话。
但这件事，余紫嫣可做不了主：“得问问您小舅妈本人，看看她愿不愿意来食品厂。只要她同意，我就没问题。
不过我得先提醒您，她在蚕室干得挺好，大事小事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她不一定愿意来这里。”
李胜利立刻信心满满地说：“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改天我会找个机会问问她的想法。”
事情谈妥后，余紫嫣就和魏廷回了蚕室。
路上，魏廷帮她扶正歪了的草帽，说道：“您每天都东奔西走的，不觉得累吗？”
他现在有些后悔，当时一时冲动，被余紫嫣劝去市里当警察了。要是他还待在大队里，做她的好帮手，她肯定不会这么辛苦。
余紫嫣随意地说：“还行吧，比起以前上学那会儿，每天鸡还没叫就得起床，天都快黑了才回家，那时才真累呢。”
她差点说漏嘴了，差点提起前世工作的经历。
还好她及时停住了，否则会让魏廷起疑。
魏廷笑了笑，想起她上学时，每天和金铃形影不离，看起来无忧无虑，一点不累的样子。
到了蚕室，余紫嫣跟大家打了招呼，转了一圈，指出几处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后出来了。
交流组的人也跟着出来，七嘴八舌地问杨建国为什么没和她一起回来。
她当然不能说杨建国还在医院的事！
她笑着回答：“杨前辈今天早上才醒过来，医生说没什么大事，能回家休养。但我们的大队条件有限，你们每天还要养蚕，也没多余的人手专门照顾他。所以……”
我想，与其把杨前辈接回来，弄得大家都手忙脚乱的，不如就让他在医院好好养病。有医生随时盯着，我心里踏实，你们也省心，对吧？”
大家这才意识到，余紫嫣给他们解决了个大麻烦。
要是杨建国出院了，照顾他的事肯定得轮到咱们，可咱们现在连学习交流的时间都不够，哪还有精力照顾他？
经历这事之后，大伙都觉得余紫嫣虽然年纪小，但办事很稳当。
交流组里本来有两个人对余紫嫣有点不满，觉得她只是挂着养蚕技术员的名头，其实没什么真本事，只知道占便宜不干活。
这次的事情之后，他们对余紫嫣的看法改观不少。
他们也才发现，余紫嫣的优点也许不在于养蚕技术有多厉害。
而是她会用人，能让人各司其职，发挥最大价值。余紫嫣因此赢得了一些好感，也得到了善意的回应。
不过既然杨建国住院了，他们还是得去看看。
于是他们向蚕室请了假，决定第二天早上派两个人去医院探望。
余紫嫣同意了请假，具体安排让大伙自己商量。
等大家都走了，老吴才把余紫嫣拉到没人的地方，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余紫嫣冷哼一声，把实情告诉了老吴。
“我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既然敢在大队里搞事，那我们就让他离开大队。我叫高明田盯着他，我觉得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老吴可没她那么乐观，还是皱着眉头：“杨建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不走，我们一刻都不能放松。”
就算杨建国离开了益民县，短期内也不能掉以轻心。
老吴对杨建国有阴影，多谨慎点总没错。
余紫嫣心里清楚，老吴对杨建国的了解比自己深刻得多。
所以，老吴提醒之后，她也不敢大意。
她不仅嘱咐高明田多留意杨建国的动向，还特别关注了交流组其他成员的表现。
跟老吴谈完后，余紫嫣又去找了杜之秋。
她从首都回来好几天了，但一直没机会跟杜之秋说说家里的情况。
其实杜之秋早就想跟余紫嫣聊聊了。
但食品厂那边闹出那么大的乱子，余紫嫣回来后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抽不出时间。
杜之秋也不想这时候再去打扰她。
今天余紫嫣主动找上门来，杜之秋就知道余紫嫣终于有空了。
她们俩坐在后院的水槽边，一边洗竹簸箕，一边聊天。
杜之秋眼神里满是期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余紫嫣。
她已经下乡五年了，一次家都没回过。
杜之秋和家里通信多年，可每次回信都很简短，她担心家里瞒着自己家里的难处或大事。于是，她让好朋友余紫嫣有空去看看家里的情况。
端午节那天，余紫嫣去了她家，发现她大哥大嫂都在，还生了两个可爱的娃儿。杜之秋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想起五年前她离开时，她大哥刚结婚，现在有了孩子是自然的事。不过她有点疑惑，家里人都没给她写信说这事，要是早知道，她即便日子紧张也会寄些东西回去的，比如花生给大嫂下奶用。
余紫嫣接着告诉她，那天她没见到她妈，因为她在上班。至于她弟弟，余紫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他在给人送蜂窝煤当临时工。
杜之秋一听差点跳起来，她说弟弟才十四岁，应该在上学，怎么会去做这种活？她离开的时候，弟弟还在上小学，按理说应该快小学毕业，准备升初中了。
杜之秋急切地问余紫嫣，为什么弟弟不上学了。余紫嫣反问她是不是自己家里到底怎么回事不清楚。杜之秋捏得余紫嫣手腕生疼，这让她意识到自己太失态了，连忙道歉。余紫嫣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杜之秋快要哭出来了：“我隔段时间就给家里写信，他们回信时总说好话，从不说坏的，一直跟我说一切都好。我以为是真的好，可没想到弟弟辍学这么大的事都没告诉我。”
“他们怎么能这样？我都把工作让给大哥，自己去乡下了。走之前他们答应得好好的，说会照顾好弟弟，让他继续读书……凭什么不让弟弟念书？”杜之秋气得脸都红了，“不行，我现在就写信问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余紫嫣听出了些不对劲，难道是杜家的大哥和嫂子说话不算话？
怪不得他们对杜平安不好！杜之秋太老实了，好处全让他们占了，自己还在偏远的地方受苦，他们不讲信用，她又能怎么办？
就算她能请假回首都，顶多就是一时痛快。
一旦她离开，对方可能更会在弟弟身上报复。
看到杜之秋激动的样子，余紫嫣赶紧告诉她已经带弟弟去拍照了，照片几天后就能拿到：“不管怎么样，等照片来了再说吧。”
杜之秋听弟弟有消息，心里稍微平静了些，决定听余紫嫣的话，先冷静一下。
杜之秋的情绪渐渐平复。
余紫嫣第一次见杜之秋发这么大脾气，平时她总是柔柔弱弱的，看起来谁都可以欺负她。
所以做人别太过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余紫嫣洗完簸箕后，提着背篓上山割兔草。
魏廷和大姐姐也跟着一起去，三个人很快装满了背篓。他们背着兔草回家，瑶瑶发现身边的小石头不见了，就奶声奶气地问余紫嫣：“那个好看又富有的姐姐去哪儿了？”
余紫嫣摸了摸她的头：“别乱叫，她家不是地主。”
瑶瑶皱眉：“但她长得漂亮又有钱……”
新大姐姐听得直愣神，她忽然觉得小石头没跟来，肯定是这个小丫头的原因。
整天被人喊地主家的，再坚强的心也会受不了。
晚上，余紫嫣叫柳叶和钱老太别做饭了，到她这儿一起吃。
吃饭时，余紫嫣提到李胜利想挖柳叶的墙角。
柳叶一听，眼睛亮了：“李书记真要我去食品厂帮忙吗？”
余紫嫣轻轻点头：“是，他想让你过去当个负责人，管管工厂的事。他还问我意见，我就说看你的想法。”
“我愿意去！”柳叶毫不迟疑地说。
说完，她转头看向钱老太：“妈，我去食品厂工作，您没意见吧？”
反正都是帮余紫嫣做事，钱老太还能有什么反对的：“只要你想去，妈肯定支持你。”
柳叶笑着对余紫嫣说：“再过几天李书记问起来，我就答应他。”她满心欢喜。
余紫嫣有点意外，还以为柳叶会舍不得离开蚕室呢！不过只要柳叶愿意努力，她绝不会拦着。
要是柳叶真去了食品厂，蚕室就会少了一个能完全掌控局势的人。老吴肯定不会主动承担这份责任。杜之秋养蚕很在行，但与人相处上稍显不足，不像柳叶那样干脆利落。郑梅在这方面还可以，但性格太活泼，像个小孩一样。
这两人都有各自的优缺点，倒是挺互补的。实在不行的话，可以让杜之秋管内部事务，郑梅负责外部工作。
等柳叶这边的事定了，余紫嫣打算找杜之秋和郑梅聊聊。
柳叶犹豫了一下，说道：“紫嫣，我想学认字。”前几天包粽子的时候，发现很多报表需要填写，自己不识字做起来特别麻烦。如果真要去食品厂，现在的文化水平可不够用，现在才意识到“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
余紫嫣想了想，说：“我给你找个家教，杜之秋和郑梅，一个教你语文，一个教你数学。”
余紫嫣平时事务繁忙，她的二儿子正准备中考，下面还有几个孩子也没开始认字呢！而且，她也想帮帮杜之秋兄妹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