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胖子，此刻正扒着桌沿往厨房方向张望，完全没注意到空气中流转的暗流。
大概一个小时后。
木隔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的菜盘撞开竹帘，搪瓷盆沿还沾着新鲜的剁椒：“来咯！刚出锅的辣椒炒肉……”
她拉长的尾音里带着刻意的雀跃，红油翻滚的香气瞬间填满包厢。
胖子的筷子已经戳向碗里油亮的五花肉，却被老板娘猛地按住手腕：“哎哎哎！客官等等！”
“咋了？”
胖子瞪圆眼睛，筷子上的肉片还滴着油。
老板娘堆起满脸褶子的笑，伸手去夺他手里的餐具，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纹身。
那是朵半开的桂花，与残卷边缘的图腾分毫不差。
“咱们这儿有规矩，菜得齐了才能动筷子！一起吃风味最佳！”
她的指甲掐进胖子手背，声音却无比的恭敬。
柳冰和张链子都眯起了眼。
季如尘倚着椅背，指尖绕着煤油灯穗子慢悠悠打转，烛火将他眼底的兴味染得忽明忽暗。
“还有啥菜？赶紧的啊！”
胖子嘟囔着缩回手，盯着菜盘咽了口唾沫。
老板娘赔着笑后退，围裙下的右手却攥得发白：“压轴菜马上好！”
待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胖子抄起筷子又要动，却悬在半空迟疑片刻：“哪来这么多怪规矩……得，听人劝吃饱饭。老张、柳大小姐、季会长，咱就再等等？”
他挠着后脑勺坐下，完全没注意到对面三人交换的眼神。
……
……
瓷盘与木桌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最后一道剁椒鱼头落定时，老板一家三口竟齐齐挤进包厢。
老板娘攥着围裙站在最前，老板倚着门框摩挲菜刀，中年伙计则抱着酒坛堵在门口，三人眼里跳动着异样的光亮：“几位客官，请用！”
季如尘转着手里的青铜酒盏，故意挑眉：“还不走？盯着我们吃饭算什么待客之道？”
屋内空气骤然凝滞，老板娘先是一僵，随即拍着大腿挤出笑纹：“哎哟，是我家这老头子的怪癖！就爱看人吃他做的菜！客人要是介意，我这就……”
“留下吧。”
季如尘截断她的话，将酒盏重重搁在桌上，震得汤汁在碗里晃出涟漪。
煤油灯的火苗明明灭灭，烤得满桌菜肴的香气愈发浓烈。
这么一等，在这坐了一个小时，其实给张链子和柳冰也给等饿了，看着一桌子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摸了摸肚子，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而胖子更不必多说，早饿得抓耳挠腮，肚子发出的咕噜声在死寂的包厢里格外清晰。“我、我可要开吃了！”
胖子、张链子和柳冰的筷子已同时伸向菜盘。
老板三人的瞳孔猛地收缩，老板娘往前半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等等。”
季如尘的声音冷如冰锥。
三双伸向菜肴的手瞬间僵住，柳冰的筷子尖悬在油亮的红烧肉上方，汤汁正顺着筷头滴落。
老板娘的笑容彻底裂开，声音里透出掩饰不住的焦躁：“趁热吃啊，凉了可就……”
“胖子莽撞我能理解。”
季如尘却没有理会老板娘，而是看着张链子和柳冰，“但你们二位，怎么就这么容易上当？”
张链子握着筷子的手陡然收紧，目光瞬间锐利。
柳冰则是指尖猛地一颤，刚触到红烧肉的筷尖掉在碗里。
两人猛地抬头对视，瞳孔里映出对方眼底的惊惶季如尘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碎了满桌佳肴营造的假象。
难道这香气四溢的饭菜里，藏着什么玄机？
胖子嘴里还噙着口水，筷子悬在半空僵成了雕塑。
“啥、啥情况？”
他眨巴着眼睛，肥厚的腮帮子微微抽搐。
当瞥见季如尘按在枪柄上的手，以及老板一家三口骤然阴沉的脸色，喉结猛地滚动着咽下唾沫。
登山包上的黑驴蹄子随着他颤抖的动作晃出残影，他慌忙将筷子摔在桌上，抄起旁边的工兵铲，警惕地瞪着四周：“敢阴老子？看老子不把你们……”
屋内气氛瞬间凝固，煤油灯的火苗被穿堂风撩得左右摇曳，将老板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形状。
季如尘倚着斑驳的木墙，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破穹枪的纹路，仿佛包厢内剑拔弩张的对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戏码。
他侧头看向张链子和柳冰，目光掠过满桌菜肴时带着几分玩味：“仔仔细细看看，这菜，用的是什么油。”
季如尘随手打了个响指，瞬间，一切都变了。
柳冰屏住呼吸凑近菜盘，蒸腾的热气裹着诡异的甜腥扑面而来。
她盯着红烧肉表面凝固的油膜，瞳孔猛地收缩，那层暗红的油脂在灯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随着热气颤动时，隐约浮现出细密的波纹，像是某种活物在皮下蠕动。
最诡异的是香气。
扑面而来的不是寻常的肉香，而是混着潮湿腐叶味的甜腥，像是把发霉的糯米团子泡在鱼油里蒸煮后的味道。
辣气中带着尖锐的金属感，如同生锈的刀片划过鼻腔，细细分辨，还能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冷香，混着陈年坟土的枯涩。
这香气如同有生命般钻入鼻腔，勾得人胃部抽搐，却又在喉间泛起恶心的酸意，仿佛舌尖已经触到了尸蟞钻进喉咙的蠕动感。
张链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他颤抖着指尖蘸取汤汁，凑近鼻尖轻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竟然是……噬魂油！这一家人真是居心叵测！”
噬魂油三个字让胖子瞪大了眼。
这种只在倒斗秘闻里出现过的邪物，是用古墓中吸食阴气的尸蟾熬制，食用者不仅会陷入深度昏迷，魂魄还会被缓慢蚕食。
当然，所谓的蚕食魂魄，并不是真的那么玄乎到蚕食魂魄，用科学一些方式来讲，就是这油给脑神经破坏了，反正和变成傻子也没什么区别，属于是谋财又要害命，歹毒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