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离她们前进村不算近,全是崎岖不平的山路。
张佩珍如今年轻了三十岁,腿脚也利索了不少,但紧赶慢赶,等她走到大青山的山脚下时,火红的太阳已经从东边山头升起老高了。
果然,还没等她靠近那片熟悉的区域,就被两个穿着军装、荷枪实弹的年轻军人给拦了下来。
“同志,军事管制区,禁止入内!请马上离开!”一个皮肤黝黑、眼神锐利的军人面色严肃地大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另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军人指了指旁边那条通往另一片山林的小路:“老乡,要是上山砍柴或者采草药,麻烦您去那边山头,这边区域已经封锁了,不能进。”
张佩珍心里急得像是着了火,也顾不上跟他们多客套了。
她喘匀了气,往前走了一步,急切地说:“小同志,我不是来砍柴采药的!我是有天大的要紧事,要跟你们的领导说!”
“我们正在执行重要军事任务,所有领导都很忙,没空见无关人员。”那黑脸军人依旧板着脸,像座铁塔似的挡在她面前,不为所动。
张佩珍急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也顾不得会不会吓到他们了:“小同志,我跟你们说,你们赶紧带着部队从这山里撤出去!”
她指着身后连绵的青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过不了两天,最多三天!这里就要下大暴雨!到时候,这山,会塌的!会有山体滑坡,还有泥石流!那是要死人的!会死很多人的!”
她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全都吼了出来,眼睛因为焦急而瞪得溜圆,紧紧盯着面前这两个年轻军人。
那俩军人听了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话,先是齐齐一愣,随即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说……大娘,您这是说的哪门子话?开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吧?”
“这天好端端的,你看这太阳多大,毒辣辣的,怎么可能突然下大暴雨?”
“就是啊,还山体滑坡,泥石流?大娘,您是不是最近评书听多了,还是看什么画本子看糊涂了?”
张佩珍被他们这态度气得心口疼,却又无可奈何。
她跺了跺脚,急赤白脸地辩解:“我说的都是真的!千真万确!我没骗你们!我拿我这条命担保!”
“这可是关系到你们几百上千条人命的大事啊!你们怎么就不信呢!你们得相信我啊!”
可这两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正是血气方刚、相信科学的年纪,哪里会轻易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农村老婆子说的这些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的“疯话”。
“大娘,我们知道您可能是出于一片好心。但是,这里是军事行动区域,一切行动都有严格的保密条例和规定。”
“您这样突然跑过来说这些……嗯,没有根据的话,会干扰我们正常执行任务,也会让我们很难办。”
张佩珍心里猛地一沉。
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空口白牙的,没凭没据,人家凭什么相信她?换了自己是他们,恐怕也不会信。
“小同志,我知道你们现在不信我。”张佩珍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焦急和担忧却丝毫未减,语气反而变得异常坚定,“但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是从我心窝子里掏出来的实话。”
“你们不让我进去见你们领导,那行,我就在这儿等着。”
“我从今天起,每天都来!我就守在这儿!直到你们相信我的话为止,或者直到我亲眼看着你们安全撤离这片危险的山区!”
说完,她也不再跟这两个油盐不进的哨兵多费口舌,转身就在警戒线外不远处,找了块还算平整的青石板,一屁股坐了下来,大有安营扎寨、长期抗战的架势。
那两个年轻军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显然都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农村妇女,脾气竟然这么犟,这么不好打发。
他们不敢擅自做主,只好通过步话机向上级汇报了这边的突发情况。
很快,就有个肩膀上多了一杠一星、像是营长级别的小头目,带着两个兵快步走了过来。
他先是锐利地上下打量了张佩珍几眼,然后才沉声问那两个哨兵:“怎么回事?”
哨兵把情况简单扼要地汇报了一遍。
那营长听完,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转向张佩珍,语气还算客气:“大娘,我是这里的临时负责人之一。您刚才说的话,我的兵已经向我汇报了。”
张佩珍见来了个能说上话的,连忙站起身,又把之前那些关于暴雨、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的警告,仔仔细细、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眼神恳切得能滴出水来。
那营长皱着眉头,耐着性子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大娘,首先,我们非常感谢您对我们子弟兵的关心和提醒。”
“但是,关于天气情况,我们部队有专门的气象部门负责监测和预报,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最新气象资料,未来至少一周内,本地区都将是持续的晴好天气,并没有您所说的大暴雨迹象。”
“至于您提到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的风险,我们部队在选择演习场地之前,也组织了专业的地质勘查队伍进行过详细的勘察和评估,结论是,这片区域的地质结构相对稳定,发生大规模地质灾害的可能性极小,是安全的。”
“所以,大娘,您的担心可能是多余的。您还是请回吧,不要在这里长时间逗留,以免影响我们正常执行军事任务。”
张佩珍知道,跟这些受过严格训练、只相信数据和命令的军人讲“预感”和“上辈子的记忆”,无异于对牛弹琴。
她嘴巴张了张,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眼神却依旧执拗地看着那个年轻的营长:“领导,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判断。但我还是要说,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还会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