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阳进了屋，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就坐在了长凳上。
赖志成见他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可脸上还得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硬生生挤出一脸褶子：
“苏二来了啊，坐，坐！他婶子，给客人倒碗……算了，不用倒了。”
苏阳一听，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老东西，真是抠门到家了。
几片茶叶沫子都舍不得，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村正，有话您就直说，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苏阳直接把话给挑明了。
“那好，他婶子，你也别忙活了，苏二不渴。”
赖志成心里这个气啊，可又不好发作。
他清了清嗓子，干咳了两声，这才缓缓开口：
“是这么回事，我听说你今天花了一两银子，从我家买了足足两百斤鱼？”
苏阳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七八分。
他故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地反问道：
“村正，您这都是听谁说的？这年头，可不能听风就是雨，以讹传讹啊！咱青龙村的人，哪个不是老实巴交的？您可得带头抵制歪风邪气，不能让人给带偏了……”
赖志成被他这一番话给噎得，眼皮子直跳，太阳穴突突地疼。
我听谁说的？
还不是听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说的！
你小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真当我老糊涂了不成？
得了，跟这种油盐不进的愣头青，也犯不着绕弯子。
赖志成索性把话给挑明了：
“苏二，我家费尽心力打上来的鱼获，你一两银子就给弄走了，这事儿办得，可不怎么地道吧？”
来之前，苏阳心里就有了计较。
“村正，既然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咱今天就把这事儿掰扯清楚。不过，光咱俩在这儿说，也没个见证。要不这样，我去村里请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辈过来，让他们给评评理，您看怎么样？”
苏阳这话一出口，赖志成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你小子这是要干啥？
还想找人来评理？
我赖志成在青龙村，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指手画脚了！赖志成这老狐狸，一进门就想压人一头。
他捻着胡须，眼睛不是看人，是往人头顶上瞟，嘴角撇着，装得跟戏台上的老太爷似的。
他可不傻，还能让苏阳这个毛头小子给忽悠了？
“苏二，”赖志成开了腔，声音沉得像闷雷，“咱打开天窗说亮话，有啥事就直说，别绕弯子，村里谁不知道谁啊。”
苏阳心里暗自发笑，这老家伙，还真以为吃定我了。
他本来还想借着大伙儿都在，把赖志成那点破事抖搂出来，就算不能把他怎么着，也得让村里人看看他那副贪婪嘴脸。
没想到这老狐狸压根不接这茬。
“村正，您这话说的，”苏阳故意拔高了嗓门，声音大得像铜锣，“咱得把这事儿说清楚，不然传出去，还以为我苏阳占您便宜呢！那一两银子，可不是全部的鱼钱！”
他故意停下来，眼珠子在赖志成脸上滴溜溜地转。
赖志成眼皮子微微一耷拉，像是在盘算苏阳这话是真是假。
苏阳继续说：“那一两银子，那是扣了进城打点，还有七七八八的税钱之后剩下的！我真正买你们家鱼的价钱，得有二两多！您那俩好大儿……”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目光在赖守仁和赖守义身上来回扫。
“……可没跟您说实话吧？他们拿回去给您的，可不止一两银子吧？”
赖志成被这话顶得直哼哼，胸口像堵了块石头。
赖守仁和赖守义那俩混账玩意，跟他倒是说了实话，一个大子儿都没少。
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税？
他当村正这些年，进进出出清阳县多少回了，也没见交过这么多税啊！
这不明摆着坑人吗？
在他心里，自家那两百斤鱼，就算不值个十两八两的，四五两总是要的。
苏二可倒好，只给算了二两多，还只给了一半！
“苏二，你小子少跟我来这套！”赖志成终于憋不住了，声音尖得像踩了猫尾巴，“那些鱼，你到底卖了多少钱？别以为我老糊涂了！”
苏阳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您猜猜看？”
赖志成差点没气晕过去，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猜？
这年头，说话都兴猜谜了？
他这把老骨头，还用得着跟个小兔崽子玩这套？
他走过的桥比苏阳走过的路都多，还能猜不出他那点小九九？
见赖志成眼睛瞪得像牛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苏阳还是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怵：
“实话跟您说，我赚到十两大洋。不过这价钱……”
“你……”
赖志成万万没想到苏阳会把价钱说出来。
他以为苏阳会死不承认，或者胡乱编个价钱，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痛快。
十两！
竟然卖了十两！
两百斤鱼，卖了十两！
这小子，怕是没说瞎话！
赖志成气得七窍生烟，浑身哆嗦，像筛糠一样。
“好你个苏二啊，你花两个大子买走我家鱼获，转眼就赚了十两！你黑了整整八两！八两啊……”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八根手指头，在苏阳眼前比划，好像那八两银子是从苏阳身上割下来的肉。
八两银子是啥概念？
他赖志成，在青龙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一年到头，精打细算，也就能攒下个十几两银子。
八两银子，那可是他家大半年的嚼谷啊！
一想到这么多银子，就这么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赖志成的心就跟刀割一样，疼得他直抽抽。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赖守仁和赖守义，也是一脸的肉疼，像是被人剜了心头肉。
他俩死死地盯着苏阳，手指头指着他，抖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囫囵话。
苏阳看着这仨像是要扑上来咬人的，一点也不害怕，反倒来劲了。
他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股子邪火：
“村正，您这话可就说差了！我可没说您的鱼值十两！您那鱼，顶天了就值二两，剩下的八两，那是人家给的面子！是人情往来，您懂不懂？”
他特意把“人情往来”几个字说得特别重，像是在强调什么。
“人情？”
赖志成懵圈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这辈子，还真没听说过卖鱼还有“人情”这一说。
“您还是村正呢，咋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苏阳的语气里充满了鄙视，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赖志成，“您以为这鱼是萝卜白菜，随便就能卖出去？清阳县的鱼市又不是您家开的，想卖多少就卖多少？要不是我这张脸还值几个钱，人家能给我这么高的价？